“那是谁?”
未家道中落前,薛宝钗也爱那些花啊粉啊的,但自从家中出了变故,他便收起那些未褪的性情,帮着父亲料理家业,平日里不着钗饰,素净得像鳏居的寡夫。
他办事无一处不妥帖,却是个面热心冷的,因着有个云游的神仙说他命中有大劫,他便常年服用冷香丸,久而久之,什么情思都压下去了。
然而那人极轻的笑声如云雾般缥缈,缠绕在心尖,久久不曾散去,光是看着那人的背影,他的心中就浮现出美好二字。
她将他拉回人间。
薛宝钗问出了声,然而话刚出口,他心中便有了答案。
能出现在此处,还这般年岁,只能是她。
引路的侍从恭恭敬敬道,“那是我们二小姐。”
果然如此。
宝钗素来是个克制的,因此心中虽千回百转,实则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收回目光。
此前他知道自己入贾府来是干什么的,不管那人是什么性情,长什么样子,都不是他能选择的,不由有些抗拒。
但见了那人一面之后,薛宝钗不知为何,眉目微微舒展了些,步伐也变得轻盈。
等入了梨香院,分好住处,薛宝钗竟还沉浸在那厢情思里,他的心口滚烫灼热。
“莺儿,冷香丸备下了么?”
幼时薛宝钗家中来了一位道士,自称是仙人,名唤引愁金女的,说他胎中带了热毒,一查也的确如此。
那引愁金女送了金锁给他,还想带他入道,远离红尘是非,那时薛姨母还在世,自然没答应。
于是那金女叹了一声,留下一张冷香丸的单子,叫他一月服用一剂。
薛宝钗照做,多年以来,从未间断,那热毒果然没再发作过。
如今还没到日子,薛宝钗却知道自己该吃了。
他的热毒,有翻涌的征兆。
他的欲,引出了他的热毒。
这欲,既有为家族争利的欲,还有……一己私欲。
那人的出现一下子激起他心中的欲来,虽没完全看清她的模样,但他澎湃的心跳昭示着他的势在必得。
不知这六月的霜花,能否解他的热毒。
为了家族,也为了自己。他和她,何尝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那是谁?”阿霜与旁人嬉闹时,宝钗在看着她,等他走了,阿霜又猛然瞥见他的背影。
“应是薛家的哥哥,暂且在我们贾府住下了。”袭人笑道。
这薛宝钗,也与王氏有些关联呢。
“原来是他。”
阿霜眉目间浮起悦然,竟是薛家的哥哥过来做客,只希望他多待些日子才好,她喜欢热闹,恨不得府中的姊妹兄弟越多越好。
……
薛宝钗在薛家操持家务时,最擅长的便是谋算人心,他向来随和从容,进退有度,入了贾府后,又待人宽和,不出几日,便更比岱玉更得下人之心。
其容貌美丽,人又多谓岱玉所不及。
阿霜自是不信的。
这些日子,薛哥哥深居简出,常待在自己院子里,有时给长辈请安,并不走远,不过几日便有如此名声,难道是府中有人帮他运作不成?
怕是底下的小厮乱嚼舌根,这些风言风语自是当不得真。
她对薛宝钗虽有些好奇,到底没见过几面,相反,她与岱玉性子相合,这些日子以来玩到一处,十分亲密,已经分不开了。
她还是更爱岱玉。
阿霜心里如明镜一般,那些下人如此乱传,怕不是故意针对岱玉,岱玉母父双亡、寄人篱下,又是多愁善感的年纪,她自然不能纵容他们伤他。
阿霜心想,那些下人见薛宝钗是客,不过几日就要走,于是肆意编排,拿他作筏子来贬损岱玉。只是这些人捧的是薛,损的是林,她罚了那些人,只怕薛哥哥那边会误会。
阿霜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她与薛宝钗虽只见过一两面,却知他为人极好,每每遇见,皆如沐春风。
她觉得薛哥哥好,林弟弟也好。
她自是不想伤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的。
只是世上安得双全法,阿霜必须要罚那些人。
她想守护天下所有男子,不愿意伤害其中任何一个人。
若岱玉和宝钗是一个人就好了,那她也不必再为难了。
可惜不能。
阿霜因此有些闷闷不乐。
贾母素来将她当成心肝来疼,见她有些伤神,便拉上她一块去东园赏花。
如今正是踏青的好时节,东园景色也十分优美,只是阿霜前日因着下人嚼舌根的事没睡好,中途便犯了困,白白糟蹋了这春日美景。
阿霜犯了困,又不能回到荣国府去,贾母便唤人将她领到东府蓉姐的夫婿秦可卿屋里去补觉。
听见她来了,秦可卿迎出来,一照面,阿霜呆立在原地。
她怎么看见了一位仙人?
他风华绝代,美得不似凡人。
直到那人唤她的名字,阿霜才回过神来,原来是秦可卿。
再一细看,这不仅是个美人,眉眼间还有林薛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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