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车停在城南店门口时,后颈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衣领。
唐悦早一步跳下车,帆布包上的小茉莉被晒得卷了边儿,倒像是一朵真花在躲避太阳。
张婶迎出来时眼眶泛红,说冰箱修好了,但非要拉着我们去看后仓——不锈钢货架擦得能映出人影,就连墙角的蟑螂贴都换了新的。
“小卢啊,”她搓着围裙角,“昨天有个男的来拍视频,说要曝光咱们‘三无食材’。”她指了指货架最上层的调味料,“我拦着不让他拍,他反倒说我心虚。”
唐悦蹲下去检查调料瓶的生产日期,发梢扫过张婶的手背:“张婶您别怕,我们会查清楚的。”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沾上了一点灰尘,我伸手替她抹掉,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和六年前在建材市场,她蹲在梯子上递油漆桶时一样温暖。
那天晚上回到公司,我在办公室待到十点。
唐悦泡的柠檬茶早就凉了,杯底沉着两片没捞干净的柠檬皮。
手机在桌上震动时,我正对着电脑里的质检报告发呆,屏幕蓝光映得人眼睛发酸。
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
我接起来,那边先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压低的男声,像是用毛巾捂着话筒:“卢宇,共享厨房要出大事了。”
我脊梁骨一阵发凉。
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可能是某次经销商会议?
或者是社区调研时的某个居民?
“你是谁?”我紧紧捏着手机,指节都泛白了。
“三天后,等着瞧。”对方挂断了电话。
我立刻调出通话记录,归属地显示是云南某个小县城的虚拟号码。
查了半小时,只查到机主信息是乱码。
我盯着手机屏保——唐悦设的那张旧仓库照片,穿破外套的小子仰头笑,梯子上的姑娘举着油漆刷,红漆溅在她袖口。
突然想起上个月有人在论坛匿名发帖,说我们“用过期食材”,后来查明是竞品雇的水军。
这次……
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没告诉唐悦。
她最近为了透明厨房行动熬得眼睛发红,昨天整理用户反馈到凌晨,眼下还带着青影。
我给质检部老周发消息:“这两天各店巡查再加一遍,重点检查食材入库和操作间监控。”
第二天早上,我在总店操作间看着阿姨切西兰花。
不锈钢菜板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唐悦抱着一摞反馈报告走进来,发梢还带着电梯里的凉气:“我把用户投诉分类了,80%是对出餐速度的意见,剩下的……有三条提到‘食材不新鲜’。”她把报告推过来,指尖在“不新鲜”三个字上顿了顿,“我查了订单时间,都是上周五晚高峰的单子。”
我翻到那几页,投诉人ID分别是“爱吃鱼的猫”、“老饕老张”、“小胃姑娘”。
唐悦递来一杯热豆浆,杯壁上凝着水珠:“我给这三个用户打了电话,‘爱吃鱼的猫’说鱼块有土腥味,其实当天用的是洪湖鲜鱼,可能处理时没去净血线;‘老饕老张’说排骨颜色发暗,是他点的酱香排骨,老抽放多了;‘小胃姑娘’……”她声音低了低,“她其实是觉得分量太少,不好意思直说。”
我捏着豆浆杯,暖意从掌心蔓延到胳膊:“你怎么看?”
“如果有人想抹黑我们,”她把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我们就用事实予以回击。”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脸上,把那句“回击”晒得暖烘烘的,就像小时候我妈给我盖的棉被。
中午在会议室开会,张策划师攥着马克笔敲白板,笔帽上沾着前几天画的草稿:“卢哥,现在透明厨房热度正高,咱们趁热推出APP,线上订餐能看操作直播,线下体验区放投影——”
“停。”我按住眉心。
王导演把剧本往桌上一摔,金属笔帽磕出清脆的响声:“要我说请个顶流明星,直播试吃,保证能上热搜前三。”他T恤领口沾着昨天拍广告时的发胶,“您总说要信任,没有热度谁知道咱们?”
李调研员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上周市场调研显示,35岁以上的用户更在意安全,25岁以下的……确实更看重话题度。”
我扫过白板上的“用户主导”四个大字——是唐悦去年手写的,用的是她最爱的茉莉紫马克笔。
现在那颜色淡了,就像被时间泡过的花瓣。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信任,而不是热度。”我敲了敲桌沿,“APP先进行用户需求调研,明星代言……暂缓。”
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的声音。
张策划师把马克笔插进裤袋,笔帽戳得布料鼓起个包:“行吧,听您的。”王导演抓起剧本摔门出去,门轴“吱呀”一声,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
唐悦在桌下捏了捏我的手。
她指腹有常年握笔磨出的薄茧,蹭得我手背发痒。
“晚上去趟阳光社区?”她轻声说,“我上午接到陈奶奶电话,说想让咱们尝尝她做的腌萝卜,顺便……听听居民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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