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阵深处,那名散修话音未落,谷修梵已抬棺上前一步。
脚掌落地的瞬间,整块碎碑下陷寸许,毒雾沿着他肩背被震散成一圈浓痕。
没人敢再吭声。
几名散修咬牙后撤,动作僵硬得像被刀背架在后颈。再多说一个字,就怕那口破铜铁棺直接盖下来。
谷修梵没追,也没再看他们,铁棺顺势横压入地,一声轰鸣后他站定在碑阵核心。
他前面,那是整片毒雾战区最奇异的一点。
数块高耸残碑环绕一座凹陷石台,碑缝交错处流淌着白色雾丝,仿佛从地心冒出,像冷焰,又似灵雾,蜿蜒缠绕在一块拳头大小的骨白灵根上。
那根灵芝生长在一层透明薄膜状的“骨膜”之中,周围的地表像被毒灵反复冲刷后留下的干涸血池,焦裂、剥落,唯有中心那点位置像被某种规则保护着,宁静而洁净。
白魂骨灵芝正缓缓舒展一枚第三裂瓣,瓣端泛起一丝莹白金线,极细,却如脉搏跳动。
安若歌站在半坡上,神色凝住:“灵芝要裂口了。”
安若令一眼锁定下方阵心:“第三瓣一旦张开,灵气就会内聚,十息之内必爆发精华——谁先动手采,谁就得抗下它喷出的逆冲。”
花如意沉声:“谷修梵要自己采。”
苏长安站在三人之后,神识已探入碑阵核心,他没开口,只是在嘴角挂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
就是那怪人。还是那副铁棺、背对太阳、懒得吵架、打呼都能震得地动山摇的模样。
只不过,这次不是睡觉,而是来摘灵芝。
谷修梵朝灵芝生长点扫了扫,像是在丈量距离,又像在判断怎么不破坏地面采走。
灵芝第三瓣正在缓缓张开,骨白裂口中透出一丝金线。
碑林外围,一道轻响落地,带着不紧不慢的节奏。
谷修梵动作一滞,目光扫向声源。那是一座断裂的青碑,风吹得碑角簌簌作响。
碑顶站着个人。
黑发束起,黑布遮眼,衣袍被风卷起半边,人在风口却毫无压迫,像是登高望远那般自在。
苏长安站在那里,嘴角挂着笑,开口时声音不重,却清楚得刚好能传进每个人耳里:
“你是准备动手了?”
谷修梵的视线锁住他,语气压低:“瞎子,你也对这株灵芝动心了?”
苏长安懒洋洋地抬了下手,指向远处碑后,那处正露出半角的裂魂骨盾:
“不是我动心,是她。”
他顿了顿,笑意含在话里,“我打不过她。”
谷修梵怔了一瞬,随即咧嘴,露出一排压迫感十足的牙:
“所以她安排你来抢灵芝?谁给你们的胆子?”
苏长安笑了。
“胆子有没有,一会儿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一步踏出,身形轻落至七丈外的一块碎石台上,脚下碎石簌簌滚落,袍摆在风中荡起一圈。
“上回你不是嚷着让我陪你打一架?”
他看着谷修梵,眼神犀利,语气却慢慢沉下去:
“现在我在这儿,你也在这儿。地够空,棺材也现成——就差灵芝还没摘。”
他顿了顿,轻声道:
“现在,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
谷修梵怔了一瞬,接着仰头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得离谱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