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太震惊了,我无法接受……”灵儿呜咽着。
她当初知道真相后大受打击。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愤怒阿烬骗了她,还是在愤怒爹娘因他而死。
或许两者都有。
在那之外,还有阿烬明明知道她的身份,却从未选择与她坦白的故意隐瞒。
一直以来,她都对凌迟爹娘的那名妖族怀有深切的恨意与恐惧,这些消极负面的感情,在阿烬日复一日潜移默化的影响中,或许已经渐渐淡下,但从未消失。
后来,她得知那名妖族仇敌殒命在了人妖两族的战火之中,在心底盘踞已久的阴霾终于开始消融。
那些蛰伏在暗处的执念,逐渐化作细雪在阳光下无声消逝。
但偏偏命运弄人,转折的晨光还未完全穿透云翳,她就要再一次直面残酷的真相。
灵儿被撕扯在两道深渊之间,一端是她心心念念的爹娘,另一端是她视为兄长的阿烬哥哥。
幼时,是爹娘护她爱她,让她在人族不易的潮尽城中,依旧能还算安稳快乐地成长。
而在她以为自己变得孤身一人时,又是阿烬用脊梁为她撑出一片可供休憩的天空。
两人相依为命多年,她早已把阿烬当成了新的至亲。
那些旧日的经历让她的恨意无法凝聚,可放弃寻仇后,胸腔里紧接着翻涌起的愧疚,也让她日日不得安眠。
她愧对爹娘。
灵儿绝望地发现,她既做不了手刃仇敌的孝女,亦成不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她被困在两难中,犹豫徘徊,无法前行。
往前半步是负了血亲,退后半步又辜负了这些年相依为命的阿烬。
不过十几岁的年龄,灵儿无法承受这种撕扯的压力,她最终想到了逃离。
灵儿没有告知阿烬与阿银,就悄悄离开了潮尽城。
她真的很任性,她已经发现了安静护送她的阿烬,也听见了阿银姐姐担忧的喊声,但她却假装没有发现。
担忧她去向的两人最终派了小黑跟着她,灵儿抱住了小黑,却依旧忍着回头的冲动,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知道,那会是见阿银姐姐的最后一面……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
她一定会回头的。
“后来,我遇到了阿兄……小黑,都是我的错。”
离开潮尽城的灵儿被幸运眷顾,她发现自己的亲生兄长竟然没死,两人毫无阻碍地相认了。
当初兄长为护一名幼童挺身而出,被妖族打死。
下令杀他的妖族很愤怒,还把他的尸体丢进了海里,知道事情的灵儿,想去死人谷寻尸都寻不到。
但天道保佑,阿兄居然没死,不知是什么力量保护了他,在他醒来时,他就发现自己被人救了,已经离开了潮尽城。
灵儿曾问他,为何不把潮尽城的事情说出去,让外界的人去解放潮尽城?
阿兄却很愧疚地说,他说不出口。
他似乎被下了什么禁令术法,有关潮尽城的一切,他都传达不出去,他也曾孤身一人回到海边,想回到潮尽城救她,可他在海上飘荡数日,也找不到那座他出生的岛屿。
灵儿相信了他。
知道蜃灵存在的灵儿,以为是蜃灵救了她的阿兄。
两人分别数年,互相交换了很多很多信息,灵儿知道了阿兄已经加入了一方修仙城池,那是救他的恩人所在的地方。
因为于修仙一事上天赋卓绝,短短几年,她的阿兄就已经得到了城主赏识。
她也说了潮尽城的近况——人妖分庭抗礼,暂得和平。
然后,她犹豫着说了阿烬的故事。
她没想到的是,阿兄居然知道阿烬。
“我比你年长许多,和那位妖族却是差不多的年龄,爹娘需要干活,照顾他多有不便,很多时候,都是我暗地去给他送东西的。”
小孩身形小,更容易躲在隐蔽之处不被察觉,比起大人要灵活很多。
“灵儿,不要怨恨他,他也是无辜的。”
“我相信,爹娘也不会怪他。”
“更何况,他护你多年,于你有恩,我们与他之间,也算是两清了,以后我们兄妹一起,好好地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灵儿听进去了他的话,她答应了阿兄留下,决定不再回潮尽城。
潮尽城的一切,都将与她毫无关联,她找到了真正的阿兄,她将会和阿兄好好地活下去,开始新的生活。
——本该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她晚上睡不着,想去找阿兄聊天,结果意外听到了阿兄与他人的对话:
“去往潮尽城的路已经摸清楚了,内部看似和平实则紧绷如弓,人妖两族互相仇恨,稍一挑拨就会起火,我们散出的消息很快就会起作用。”
“做得好。”
“那个灵族真有那么神奇吗?事情会不会生变?第二拨人已经派出去了。”
“不用担心,事情会如我们所愿,灵族的消息是灵儿告诉我的,不会有假。”
“灵儿姑娘若是知道……”
“我不会让她知道的,灵儿今后由我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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