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德戡示意杨玄瑛于左首上座坐下,随后便于诸人说道:“想必诸位已知关中沦没,李孝常以华阴叛,累其弟千牛左右卫伏诛,我辈家眷均在西,孰能无此虑乎。”众人听罢,皆是局促不安,纷纷耳语议论,司马德戡见状,又郑重其事说道:“本将知诸位皆有西归之意,如今骁果欲亡,本将也打算与之同去,今日请诸位过来,便是相议西归之策。”说着他解下佩刀,重重往案上一搁,“哐”一声响,直摄得众人禁不住一个哆嗦。司马德戡扫了座下众人一眼,忽然面色铁青,目露凶光,厉声说道:“我等皆是一条船上之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非同心协力,众志成城,难以成事。在座诸位若是心存犹豫,此刻尚可退出。不过......”他说到此处忽然一顿,挥手抽出佩刀,手起刀落,“哐当”一声,正将桌案劈作两截,又继续说道:“诸位需知,当下出得帐去,必是死路一条!”这一声恐吓,众人皆是栗栗危惧,只有裴虔通站起身来,抱拳说道:“诸位莫慌,司马大人也是为了诸位好。试想前些日有人入宫报于皇上,外闻人人欲反,怎知皇上非但不信,反将其枭首。殷鉴不远,诸位既知我骁果卫欲归,若报于皇上,定然先于我等被诛,还望诸位好生斟酌其中利弊。”裴虔通这番话乃是司马德戡授意所说,两人一唱一和,座下众人已知如今势成骑虎,无路可退,这其中虎牙郎将赵行枢乃是武官,略有胆识,他闻言率先立起说道:“司马将军言之有理,末将愿追随司马将军同去,誓死不二。”赵行枢言毕,余人这才相继跟风,纷纷起来附和立誓作盟。
杨玄瑛在一旁默默观望,见司马德戡一番言语,宽猛相济,让众人死心塌地与他同去,也是暗自佩服。只是司马德戡虽有才干,却过于注重功利私欲,毫无救国济世之心,不然或许亦能成就一番大业,想到此处,杨玄瑛竟也替他觉得可惜。不过杨玄瑛也有自己打算,她仍坐在一旁,并不支声,只是看着众人开始议论西归细则。
众人七嘴八舌,各抒己见,直至三更过后,西归细策也算是初具雏形,另又定下于三月望日结党同去。此刻司马德戡见众人均以显疲累之态,便打算遣散众人,择日再论。可他正欲开口说话,忽闻帐外一阵骚乱之声,尚未待他有暇出去看个究竟,一名小校未经通报,便迳自冲上帐来,张惶失措呼道:“司马大人,大事不好,宇文,宇文将军来了。”小校话音未落,帐内众人皆骇然色变。杨玄瑛甚是诧异,暗自寻思众人聚集在此,怎会走漏风声,只是不知来的是宇文化及还是宇文智及。而司马德戡亦是心中一懔,也赶紧问道:“究竟是哪个宇文将军?”小校尚未答话,又一人提刀闯入帐内,正是虎贲郎将元礼,只见他冷不丁地起脚便将那小校踹翻在地,扬刀气势汹汹喝道:“将作少监宇文大人来此,汝等为何不出营相迎!”来者乃是宇文智及,他可是远较其兄宇文化及凶残恶劣,司马德戡一听是他,立刻面如死灰,冷汗频出,亦不知该如何回话。
正此刻有人掀开帐帘,一队校刀手十数人冲闯进来,持刀刚将帐内诸人围住,宇文智及便大摇大摆走入,而其后另跟进一人,竟是鱼蔓云。杨玄瑛在众人之间,乍见鱼蔓云随之同来,立刻明白定是她吐露了骁果西归预谋,如此看来,再细细一想,宇文智及有弑君之意,又忽然介入此事,未必就为捉人平乱而来,他究竟有何企图,还得拭目以待,于是杨玄瑛仍不动声色,只是暗中戒备,以不变应万变。
司马德戡见着宇文智及,即刻上前施礼,诚惶诚恐而道:“卑职不知宇文大人来此,有失远迎,望大人恕罪。”宇文智及拿腔捏势说道:“据报骁果营中有人聚众谋反,不知司马大人可知此事?”司马德戡依旧妄想蒙混过去,便强持镇定,应声答道:“卑职不知营中竟有此事,这就立刻着人前去查办。”宇文智及冷笑一声,睨眼扫了一圈帐内众人,便抬手一个个指点过去说道:“虎牙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秉、符玺郎牛方裕......”他每念一个名字,便教那人怵栗作抖,噤若寒蝉。直待他指到杨玄瑛,忽然一顿,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此刻杨玄瑛女扮男装,宇文智及只见她面白如玉,一身秀气,有些面熟,却又说不上在哪见过,不禁露出诧色问道:“此人是谁,为何本公子未曾见过?”司马德戡尚未想好托词,鱼蔓云却已认出杨玄瑛来,于是便上前在宇文智及耳边嘀咕了几句。宇文智及听罢,如作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对了,越公之女,当年董杜原上会过一面,好歹也算旧识。”宇文智及一提到董杜原,直揭杨玄瑛心中疮疤,她狠狠白了宇文智及一眼,啐一声骂道:“谁与你算旧识,你莫与我攀扯在一起。”宇文智及闻言却不再理她,又冲着司马德戡说道:“汝等深夜聚在此处作甚?我看这营中聚众谋反之人,也不必去外面查了吧。”司马德戡见鱼蔓云也在其中,知道必是她将自己欲结党西遁之谋告知宇文智及,心中着恼不堪,却又迫于宇文智及淫威而不敢发作,只是灰头土脸,胁肩累足立在那里,不知觉间已乱了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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