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一辈子都不想再提及,有些事,恨不得永远都想不起来。
白玉香看江河和小伍听得认真,长长叹了口气:“不瞒两位老弟,要不是听说你们干掉了二当家,我早晚会被他逼疯!
他根本不是人,是头畜生啊!”
接下来,江河和小伍子越听越心惊。
草牤子出事那天劫的是驶向开封的军火列车,本该是趟肥差,押运的军士都缴了枪,却不知道从那儿飞来一枪,正打在草牤子的背上,把他打得当时就从火车上栽了下来。
人抬回山寨的时候,白玉香看到的是一个血葫芦。
"大嫂节哀。"
灵堂里二十八盏招魂灯被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二当家孬孩的眼神和以前明显不一样。
葬了丈夫,她这个能文能武的压寨夫人理应成为山寨的一把手,但她总觉得二当家在寨子里的影响和威势好像在疯长。
直到后来,除了贴身丫头小红和几个当初从南边追随过来的亲信,其他人她都使唤不动了。
腊月二十三祭灶夜,外号黑山虎的孬孩踹开了她的房门,她也再次迎来了这辈子中的至暗时刻。
"要么接着给我当压寨夫人,要么……"孬孩嚼着槟榔的嘴贴在她耳畔,"横竖你肚里还揣着草牤子的种,总不想娃娃生在乱葬岗吧?"
肚子里的孩子是白玉香的软肋,那是他男人草牤子留下来的惟一骨血,白玉香摸到枕头下的攮子又松开,闭上眼睛,任由孬孩扯落她孝服腰间的麻绳……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得了寸,还想进尺……
局势完全不由她左右控制了。
孬孩掌权后,忠义堂的"一不抢良善、二不抢贫弱、三不抢妇孺孤寡"铁律换成了洋灰匾额:不抢洋人、不抢亲日商号……
正月十五,二当家的亲自带人绑来的肉票里竟然有附近庄户人家的女娃娃,她辫子上的红头绳让白玉香想起自己及笄那年的装扮。
"大当家当年从不用这种东西。"她冷眼看着孬孩配制春药,却被他掐着下巴灌下半碗:"妇道人家懂个屁!"她趴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时,听见库房女娃娃的哭叫声!
这他妈的还是人吗?
这就是两只脚的畜生啊!
清明那日,暴雨冲垮后山坟茔,草牤子的棺材板被山洪掀开半角。白玉香疯了一样扑上去,却从尸身肋骨间摸出枚变形的弹头——分明是山寨独有的土制炸子儿。她想起丈夫背后那个碗大的创口,胃里泛起比怀孕更剧烈的恶心。
他终于知道丈夫是怎么死的了。
她生了暗暗干掉二当家的心。
但趋吉避凶才是人性,除了小红和几个信得过的人,没有人实打实敢帮她!而他们这几个人势单力孤,杀虎不成,还可能还会被虎所伤。
虎环狼伺的环境,她一个女人何其难啊。
为了不再被二当家日日凌辱,他准备来京西这个“分部”小住,却忽然喜讯传来:老二在火车上被人干掉了,逃回来的柱子绘声绘色给大家讲江河和小伍子如何三下五除二干翻了孬孩他们。
没有老二这个搅屎棍,山寨上下齐齐归心,白玉香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当家。
她匆匆带人在这个分舵等着江河,不是寻仇,是要报恩!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边就铁定不会成为对手了。
“李二代”是被人架着胳膊拖进来的,这小子的两条腿在石板地上蹭出两道黄浊的水痕——这位昨日还穿绸裹缎的阔少,这会儿活像被野狗撕烂的绸缎灯笼,小脸蜡黄蜡黄的没有人色。
押送的土匪松手,他整个人就像被抽了骨头的皮影瘫在地上,锦缎袍子裂了无数道口子,活似从坟里刨出来的裹尸布。浮肿的眼皮耷拉着遮住半边瞳仁,精心修剪的八字胡缺了半截,像被火烧过的黄鼠狼尾巴。
“我不想死啊!我家有钱,放了我吧,你们要多少钱都成啊!”他喉咙里滚出砂纸摩擦似的声响,一声比一声瘆人。
“李哥,怎么着,尿了?”小伍子凑上去,“别叫了,咱哥们都来这边了,待会就该上阎罗殿过堂了,你先想想怎么说吧!”
“啊哈哈……”“李二代”开始嚎啕:“老天爷不公平啊,我除了身边女人多一点,从没有害过人啊……”
“行了,别逗他了,再给他吓疯了。”江河冲小伍子说。
等有人领着他洗了澡、又拿来干爽衣服换上,好酒好菜端上来,真实的香味儿直往他鼻孔里钻,又看到她那个相好的女子安梅花俏生生站在面前,他才如梦方醒般的回过魂儿:“两个弟弟,咱们真没事了?咱们还活着吧?”
江河踢他一脚:“疼不疼?”
“疼!”
如梦方醒的“李二代”仰天大叫:“苍天啊,大地啊,感谢神仙姐姐饶我一命啊!”
知道这恶名在外的雪里红也是一个苦命人,李二代又嘚瑟起来:“姐,你跟我走,咱家渭河渡口、咱家盐运都用人,你带着你的弟兄们,咱们一起做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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