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半小时前,一对老夫妇直接冲到了省公安厅门口,情绪特别激动,点名要见我,说是来举报的。”
方东来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路,又像是在平复情绪:“他们是岩台市东源县人,男的叫王建国,女的叫李秀兰,两人都快六十了,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手里攥着一张女孩的照片,哭得快站不住了。”
沈青云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岩台市地图标记上,岩台是文春林的老巢,之前的干部调整案就牵扯出不少岩台籍干部,现在这里又出了案子,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们举报什么,女孩是他们的女儿?”
沈青云直接开口问道。
“是他们的独生女,叫王萌萌,今年才二十二岁,在东源县一家叫盛华矿业的企业做行政专员。”
方东来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的沉重:“老夫妇说,上个星期,他们女儿被公司安排去参加一个招待县领导的酒局,说是陪客人联络感情。结果酒局结束后,王萌萌就再也没回来。第二天早上,公司的人通知他们,王萌萌在酒店房间里突发疾病去世了。”
“突发疾病?”
沈青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脸色有点难看,直接问道:“尸检结果呢?警方有没有介入?”
“这就是最蹊跷的地方。”
方东来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开口说道:“王建国说,东源县公安局当天就做了尸检,结果显示,王萌萌死亡前曾与人发生过亲密关系,体内还有大量酒精和不明药物成分,根本不是什么突发疾病。可县公安局那边却一直拖着不立案,还劝老夫妇私了,说女孩子家名声重要,别闹大了不好看。”
沈青云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窗外的阳光也似乎变得刺眼起来。
他能想象到那对夫妻的绝望,独生女惨死,死因不明,当地警方却不作为,这背后必然藏着猫腻。
“后来呢?”
沈青云的声音冷得像冰。
“后来,盛华矿业的人找到了老夫妇,直接甩给他们二百万现金,说是抚恤金,让他们签一份自愿放弃追究的协议,还威胁说如果敢再闹,就让他们在东源县待不下去。”
方东来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对沈青云说道:“两口子表示,他们不要钱,他们只要真相,只要凶手受到惩罚。可在东源县投诉无门,县公安局不理,县政府也推诿,他们实在没办法,才凑了路费,连夜赶到省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省厅举报,求咱们为他们讨回公道。”
“二百万?”
沈青云低声重复了一遍,拳头在桌下悄悄攥紧。
这哪里是抚恤金,分明是封口费!
一个县领导的招待酒局,企业安排年轻女员工作陪,之后女孩惨死,尸检有疑点,警方不立案,企业花钱封口。
这一系列线索串联起来,指向的是一场明目张胆的权色交易、故意杀人,以及后续的官商勾结、掩盖真相!
………………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方东来的呼吸声,以及远处隐约的车辆鸣笛声。
沈青云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目光投向远方。
省委大楼下的玉兰花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午后的风里微微晃动,透着几分萧瑟。
岩台市这个地方,是文春林的地盘,市委书记郑文明和市长李向东都是他提拔上去的,自己之前调研的时候,跟他们打过交道。
而盛华矿业能在当地如此横行霸道,甚至敢花钱封口、买通警方,背后必然有强硬的靠山,而这个靠山,很可能就与文春林的势力有关。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件事发生在方东来即将晋升副部级的关键节点,前有清化市的方杰案,后有岩台的王萌萌案,这难道仅仅是巧合?
还是有人故意在这个时候接连制造事端,不仅要毁掉方东来,还要搅乱汉东的政治生态?
沈青云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眉宇间布满了寒霜。
他想起了李娟的惨死,心里清楚,王萌萌的案子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背后牵扯的利益链和权力网,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东来同志,那对老夫妇现在在省厅?”
沈青云的声音恢复了镇定,但那份镇定之下,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在,我让政治部的同志给他们倒了水,安排了休息的地方,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还是一直在哭,反复说我女儿死得冤。”
方东来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对沈青云小心翼翼的说道:“沈书记,这个案子太敏感了,涉及到县领导、企业,还有当地公安的不作为,而且发生在岩台,我担心一旦处理不好,不仅会引发民怨,还会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沈青云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管背后是谁在作祟,不管牵扯到多少人,都必须一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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