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的阳光斜斜洒在汉东省府路上,沈青云乘坐的黑色轿车平稳地拐进一条栽满梧桐树的老巷。
车窗半降,带着蝉鸣的热风裹着老城区特有的烟火气涌进来,江阳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时从后视镜里观察后座的沈青云,自从接到萧文华的邀约,这位临时主持省政府工作的领导就没怎么说话,指尖一直无意识地摩挲着膝头的文件袋,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沈书记,前面就是萧老书记说的地址了。”
江阳轻声提醒。
轿车缓缓停在一栋灰砖小楼前,墙面爬着深绿色的爬山虎,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静园”二字,与萧文华在西郊那栋带泳池的别墅比起来,简直像两个世界。
沈青云推开车门,刚站定,朱红色的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是个穿着藏青色布衫的老保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微微欠身:“沈书记,萧书记在里面等您。”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起伏,倒像是提前排练过无数次。
沈青云点头应着,跟着保姆往里走。
院子不大,铺着青石板,角落里摆着两盆修剪整齐的月季,正开得热闹。
正屋的门敞开着,萧文华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棉麻唐装,手里攥着一把蒲扇,坐在门口的藤椅上,见沈青云进来,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温和的笑:“沈书记,可算把你盼来了,快进来坐。”
“老书记客气了。”
沈青云快步上前,伸手与他相握,指尖触到萧文华温热却略显僵硬的掌心,笑着说道:“百忙之中打扰您休息,实在过意不去。”
“这话就见外了。”
萧文华侧身让他进屋,蒲扇指了指屋里的陈设:“你看我这地方,简陋得很。老伴去燕京给儿子带孙子了,我一个人住惯了清净,就搬回这老房子来,比西郊那边自在。”
沈青云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屋内,靠墙摆着一组旧红木沙发,扶手处的包浆发亮,显然有些年头了,墙上挂着几幅装裱朴素的山水画,落款是二十年前省内的老画家。
茶几上放着一个搪瓷茶缸,印着“为人民服务”的字样,边缘磕了个小缺口。
这一切都透着刻意的朴素,可沈青云心里门儿清,萧文华的常住地明明是西郊那栋带私人花园的别墅,安保严密,连送菜的都要经过三道岗,搬到这里来,不过是想营造退隐江湖的假象而已。
“老房子有老房子的韵味。”
沈青云顺着他的话头说,在沙发上坐下,笑着说道:“安静,还能让人想起以前的日子,比现在的高楼大厦更有烟火气。”
保姆端来两杯热茶,茶杯是普通的白瓷杯,冒着袅袅热气,茶香里混着淡淡的陈皮味。
萧文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落在沈青云身上,带着几分审视:“沈书记,听说你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既要管省政府的事,还要顾着政法委,身子骨可得保重啊。”
“谢谢老书记关心。”
沈青云端起茶杯,指尖贴着温热的杯壁:“都是组织上的信任,我分内的工作,谈不上辛苦。倒是老书记您,退下来还这么精神,真是我们年轻人的榜样。”
都不是省油的灯,萧文华看似关心沈青云,实际上是在试探,而沈青云这边,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已经回击了他。
组织上信任我,愿意给我加担子,就不劳你费心了!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着,话题绕着天气、老城区的变化、省里早年的工作,半句没提正事。
很快,保姆来请他们去吃饭,餐厅就在正屋旁边的小房间里,摆着一张方形木桌,桌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
一盘炒青菜、一盘红烧肉、一盘清蒸鱼,还有一盘凉拌黄瓜,汤是番茄蛋汤,都是家常得不能再家常的菜。
“没什么好东西。”
萧文华拉着沈青云坐下,拿起筷子给他夹了块红烧肉:“都是保姆自己做的,你尝尝,比外面饭店的干净。我这年纪大了,就爱吃点家常饭,油腻的东西也不敢多吃。”
沈青云咬了一口红烧肉,肉质软烂,咸淡适中,确实是家的味道。
可他心里却没放松,因为他对这位萧副书记实在是闻名已久。
萧文华是什么人?
当年在省委副书记任上,宴请外商时连茅台都要喝年份的,如今用四菜一汤招待他这个临时主持省政府工作的副书记,要么是故意示弱,要么是另有所图。
“味道很好。”
沈青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比我家阿姨做的还地道。老书记您有口福了。”
“也就是图个方便。”
萧文华笑了笑,给自己盛了碗汤:“说起来,当年我刚到汉东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跟着老领导在基层跑,那时候能吃上一顿红烧肉,都跟过年似的。现在条件好了,反而怀念以前的日子。”
这话一出口,沈青云就知道,铺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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