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映雪朱唇轻启,声音清冷道:“执着于凡俗情感,顺从他人情感缠于己身,是修行第一大忌。”
“你若不懂仙凡之别,取舍之意,注定走不到山巅。”
“注定?我不觉的。”
君凌轩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我倒是想说,大师姐,你错了。”
千映雪眼眸平淡无波,示意君凌轩继续说下去。
君凌轩朗声道:“你让我看那些信,那些幻境,是想告诉我,人性在残酷的修仙界中何其脆弱,是前进的负累,必须‘舍’去。”
“但大师姐你有没有想过,咱们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
“例如那个在信中从意气风发到麻木绝望的少年,真正压垮他的,不是战争,不是死亡,而是他以为自己必须舍弃人性的那种‘绝望’!”
“他想回家吃一碗面,这念想不是负累,而是他在尸山血海中,唯一能抓住的光!”
“而你所谓的‘舍’,就是要亲手掐灭这道光!”
“我不禁想问,没有光的希望,如何应对阴影?只要有阴影,那就必然会有光才对,是吧?”
千映雪冷声道:“你反驳的不错,但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君凌轩一怔:“什么问题?”
千映雪一字一句道:“你忽略了,阴影是因为光的出现,才出现,而光,照不到黑暗的角落......”
“这......”君凌轩被堵的哑口无言,但目光越发锐利。
“世人修仙,求的是长生,是逍遥,是更强大的力量。”
“可如果为了这些,就要变成一个无情无欲,无悲无喜的石头,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你就是想问我到底是修仙,还是归凡对不对?”
“不错。”千映雪淡然回复。
“好!”君凌轩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阶梯上,掷地有声。
“我告诉你,大师姐。”
“我非但不舍,我还要争!”
“我要带着这份人性,这份你眼中的破绽,累赘,堂堂正正地走到山巅的云端之上!”
“我要让你看看,究竟是你那冰冷的无情道能走到最后,还是我这人性仙性融合更能通天!”
千映雪怔住了。
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听见过有人敢跟她吼。
许久,千映雪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好啊,那就走下去。”
“让我看看,你所谓的道,能带你走多远。”
“你身上的风灾,何时能跟你的红尘气一同消失!”
“好!”
君凌轩深吸一口气,踏下第三道阶梯!
周遭的景物并非如他预想那般,是另一番考验道心的炼狱,亦或是与邪魔的死斗。
他只觉眼前一阵恍惚,倒悬的阶梯与千映雪清冷的身影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草药气息,涌入鼻腔。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简陋的茅草屋中央。
屋内的陈设简单到了极致,一张木板床,一张缺了角的方桌,以及墙角堆放着的一些晾晒中的草药。
昏黄的烛光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斑驳的土墙上。
这一次,与前两次的幻境截然不同。
他的记忆是完整的。
君凌轩清晰地记得自己是谁,记得千映雪,记得那赑风之灾,记得自己为何要踏上这倒悬阶梯。
他下意识地想捏紧拳头,调动丹田内的灵力。
然而,指节弯曲,传来的却是属于凡人的无力感。
丹田之内空空如也,那曾奔腾如雷海的灵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样子,哪怕带着记忆,他也不是那个能上天入地的金丹修士。
此刻,他只是一个凡人医者。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他抬眼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张木板床上。
一位形容枯槁的妇人正倚靠在床头,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在她的床头,摆放着一个粗糙的泥人。
那泥人捏得歪歪扭扭,五官模糊,却穿着一身道袍,手持长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君凌轩心头一跳,这泥人的脸,竟与他本来的样貌,有着九分的相似。
妇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气息微弱地笑了笑。
为了缓和这沉重压抑的气氛,君凌轩走上前,指了指那个泥人,用一种尽量温和的语气问道:
“这泥人儿挺有意思的,是谁捏的?”
妇人眼中流露出一抹温柔。
“我们家小虎胆小,我担心他害怕,睡不着觉,所以捏个泥人儿仙长,告诉他,这能驱邪避凶。”
仙长?
听到这两个字,君凌轩心中只剩一片讥讽。
他曾是凡人,也曾以为高高在上的神佛会聆听信徒的祈愿。
可结果呢?
他被一道雷劈死,扔到了这个鬼地方。
信仰,是世间最无力的东西。
“吱呀——”
茅屋的木门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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