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黎其实想象过和盈珠的再次会面。
那时候,她是新帝最宠爱的妃子,而她是阶下囚。
她会将害得她今生比前世辛苦百倍的罪魁祸首踩在脚下,告诉她就算重生得比她早又如何?
她傅安黎,也依旧会是赢家。
前世被火烧死,还是太便宜盈珠了。
这辈子,她会一刀一刀划烂她那张艳若桃李的脸蛋,然后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将宫里的百八十种刑法挨个上一遍。
叫她求死不能求生不得,这样才能报她今生毁容被弃之仇。
她当然也想过失败的可能。
那时候她便什么也不顾了,只要带着人将郡主府里的盈珠抓到手,左不过同归于尽。
她死了,她也别想好好活着享福。
若是不能带走盈珠,毁掉她的脸,叫她受伤,或是有那么一点儿病痛,也是值得的。
她没想过安王会败得这样悄无声息。
甚至江竟云来抓她时,她还做着成为皇后的美梦。
“你一定很得意吧。”
傅安黎蓬头垢面,脸上的血肉模糊即便是在昏暗的牢房里也依旧看得清晰,她像是疼得麻木了,没力气再挣扎了,又像是用仅存的力气,在仇人面前维持着体面。
壁灯的烛火跃动在她漆黑的眼眸里,隔着杂乱的头发,盈珠也依旧能看清她眼底深深的憎恨。
“是啊。”
于是她轻笑着应和:“很得意。”
“你就这样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了,甚至不需要我怎么出手,我怎么能不得意呢?”
为了防止傅安黎突然暴起伤人,她被狱卒绑在木架上,手脚都被束缚着,甚至脖颈上也有镣铐紧锁。
盈珠放心的,凑近了去看她血迹斑斑的脸。
孙佩兰的毒当真奇效。
傅安黎的脸已经被她自己磨得不成样子了,一块好皮都无,红彤彤的一片烂肉,甚至盈珠还能看见内里的白色肌理。
“看来这雪容膏,将你折磨得不轻。”
闻言,傅安黎呼吸加重,猛地挣扎了一下,铁链叮叮当当响动起来,她死死地瞪着眼前人。
“果然是你!”
“是我,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盈珠认真解释:“谁会像我这样恨你呢?”
傅安黎看着她盈满笑意的凤目,看着她白皙嫩滑的脸蛋,嗅着自她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却十分好闻的甜香。
原本已经死寂的心里忽然爆发出一股浓郁的嫉恨:“盈珠!”
她猛地挣扎起来,眼珠猩红好似失去理智的野兽:“你这个贱人!”
“你凭什么能重生?你就该彻底死在那场大火里!你根本不配重生!”
“你生来就不讨喜,你亲兄长眼睁睁看着你被拐都不救你,在青楼遇见谢怀英,又是你贪慕荣华主动凑上去救下他。”
“你还失忆了,哈哈哈哈老天都不让你回到国公府,你命中注定要做谢怀英的妾,要被他折磨而死!”
“这都是你的命!”
她嘶吼着:“你为什么不服从你的命?为什么一定要认回国公府来?”
“被我活生生烧死还不够吗?”
“好,既然你重生了,又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同我争呢?”
“你明知道你的亲生父母都疼我爱我,你的两个亲兄长也都只认我这一个妹妹,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破坏我的美好人生!”
盈珠静静地看着她:“是我破坏了你的美好人生吗?”
“你和谢怀英要毁了我,难道还不许我反击了?”
“更何况我既然有了这样的奇遇,又怎么不去报你纵火烧死我的仇呢?”
“你别高兴得太早。”
傅安黎面部表情狰狞太过,鲜血顺着下巴一滴一滴往下落,看着骇然极了。
“就算你如今是郡主,有陛下和真人疼爱又如何呢?”
“你的父亲、母亲,还有两个亲生哥哥,疼爱的女儿、妹妹都只有我一个。”
“现在,他们要陪我一起去死了。”
她笑起来,露出满嘴的鲜血:“你到死,都得不到他们一心一意的疼爱。”
盈珠很惊讶:“你不会以为经过前世,我还会对他们抱有期望吧?”
傅安黎笑意一僵。
盈珠笑出声来,她看了看头顶天窗洒落下来的微薄日光,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我从回到京城那日起,就曾在心底发过誓,弃我者,我亦弃之。”
“我那么努力地和你争抢这所谓国公府千金的位置,只是不想你好过而已。”
“我就是要逼着他们在我和你之间做选择,就是逼得你们这美满的一家子四分五裂。”
“我当然知道他们疼爱的那个人始终是你,但那又如何呢?他们还不是将你赶出京城了?”
她笑颜如花,傅安黎恨得心头滴血,“卑鄙!”
“我与他们的血缘亲情,早就终结在了上一世,我真心祝福你们,在地府里也能做一对相亲相爱的一家子。”
“你竟然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去死?”
看着如此坦然,掩饰不住高兴的盈珠,傅安黎仍觉不可思议:“他们可是你的亲生父母!”
“不说前世,就说这辈子,你母亲也确确实实疼爱过你,而且你刚才没有看到听到吗?”
“他们在向你忏悔了。”
“忏悔有用的话,上天就不会给我这样的奇遇让我亲手报仇了。”
盈珠神色未改,凤眸里又含了一点笑意:“陛下很不喜你,所以特赐你凌迟之刑。”
“好好享受吧,你也就这么一点日子了。”
凌迟。
这两个字落到傅安黎的耳朵里初时轻飘飘的,可理解了其中含义后,便犹如两道惊雷,震得她头晕眼花。
“不——”
“盈珠!郡主!我错了!我错了!”
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你什么都有了,高抬贵手放我一命吧,你怎么折磨我都好,求求你,救救我!”
盈珠身影远去,她又气急败坏:“你就不怕我将你我重生一事公之于众吗!”
“傅晏熹,你弑父杀母,你不得好死!”
审讯室之外,是玉蕊和碧琼守着门,等着她。
路过关押着荣国公一家的牢房,里头的人期期艾艾地唤她:“晏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