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天刚蒙蒙亮,胡同里的早点摊就冒起了热气。王大爷的炸糕锅“滋啦”作响,金黄的面坯在油锅里翻滚,裹着红糖的馅心顺着裂口微微流淌,甜香顺着风飘出半条街。
叶辰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车后座绑着个竹筐,慢悠悠地停在摊前。“王大爷,来六个炸糕,要刚出锅的。”他支好车,从口袋里摸出零钱,指尖还沾着点机油——凌晨四点就去修了辆抛锚的货车,手上的油污没来得及洗干净。
“哟,小叶,今天够早的。”王大爷用长筷子夹起炸糕,控油后放进油纸袋,“给,还热乎着呢。你那汽修店的窗户修好了?前儿看你用胶带糊着。”
“嗯,昨晚换了块新玻璃,张叔家小子帮忙抬的,那孩子力气真不小。”叶辰接过油纸袋,指尖碰到滚烫的纸面,下意识缩了缩手,“对了,您家那台老座钟,零件我配着了,今晚给您送去修。”
“可别耽误你生意。”王大爷摆摆手,又多塞了个糖火烧,“拿着,早饭得吃饱。”
叶辰笑着道谢,骑车往回走。竹筐里的炸糕香气一路跟着他,路过胡同口的老槐树时,看见郭晓棠正蹲在树下,手里拿着个小铲子,小心翼翼地给砖缝里的花苗培土。那些从戏院废墟里冒出来的花苗,经过她半个多月的照料,已经抽出了细茎,顶着星星点点的花苞。
“早啊,晓棠。”叶辰停下车,从竹筐里拿出个炸糕递过去,“刚出锅的,趁热吃。”
郭晓棠抬起头,鼻尖沾着点泥土,眼睛亮晶晶的:“叶大哥早!你看,它们要开花了!”她指着最大的一株,花苞鼓鼓囊囊,透着淡淡的粉色。
“是‘粉团花’,”叶辰认出这是郭开宣笔记本里记的品种,“你爷爷说过,这花耐阴,越在墙角长得越旺。”
郭晓棠咬了口炸糕,糖汁沾在嘴角:“爷爷还说,花跟人一样,不用非得长在花盆里,砖缝里也能扎根。”她顿了顿,把剩下的炸糕包好放进兜里,“我去给张奶奶送药,她昨晚咳嗽得厉害。”
“我跟你一起去,正好看看她那台旧收音机,说是又不响了。”叶辰把自行车停在树旁,拎起竹筐跟上她的脚步。
张奶奶家在胡同深处,是座老式四合院,院门斑驳的木门上还挂着褪色的红灯笼。老太太正坐在廊下择菜,看见他们来,赶紧放下手里的豆角:“你们俩咋来了?快坐,我刚熬了绿豆汤。”
“给您送炸糕,”郭晓棠把炸糕递过去,又拿出药盒,“医生说这药得饭后吃,我帮您倒杯水。”
叶辰则径直走到屋角,拿起那台掉了漆的收音机。外壳是暗红色的,旋钮上的数字都磨没了,他熟练地打开后盖,用小螺丝刀拧下几颗螺丝,取出里面的线路板。“是电容老化了,”他很快找到问题,“我带了新的,换了就好。”
张奶奶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笑着对郭晓棠说:“这孩子,跟他爸一个样,手里的活计就没含糊过。以前他爸修钟表,一根头发丝粗细的零件都能给你找着。”
郭晓棠点点头,给叶辰递过一杯绿豆汤:“叶大哥手巧,上次我那支钢笔,笔尖分叉了,他都给修好了。”
叶辰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绿豆汤熬得糯糯的,带着淡淡的甜味。“小事,”他摆摆手,手里的动作没停,“这收音机是您儿子当年从部队带回来的吧?线路板上还有军工厂的编号。”
“可不是嘛,”张奶奶叹了口气,“他走的时候才二十五,这机子陪我快三十年了。”
叶辰没再多说,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阳光下,他指尖的油污和线路板上的铜绿相映,倒有种奇异的和谐。没过多久,收音机里突然传出清晰的戏曲声,是老太太最爱听的《穆桂英挂帅》。
“响了!响了!”张奶奶高兴地拍手,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盛开的菊花。
离开张奶奶家时,太阳已经升高,胡同里渐渐热闹起来。叶辰推着自行车往汽修店走,郭晓棠跟在旁边,手里拿着本笔记本。“叶大哥,这是我整理的老品种种子清单,你看看有没有需要的。”她翻开本子,上面工工整整地记着:“胭脂萝卜,抗病性强,适合沙土;青梗菜,耐热,播种后四十天可收获……”
“你这比种子站的资料还详细。”叶辰忍不住夸道。
“是按爷爷的笔记整理的,”郭晓棠有些不好意思,“他说每种种子都有脾气,得顺着它们的性子来。”
叶辰想起自己窗台上的陶盆,青梗菜已经冒出了嫩芽,细细的茎秆顶着两片圆叶,像刚出生的小鸟。“等结果了,咱给胡同里每家送点,让大家尝尝老味道。”
“好啊!”郭晓棠眼睛更亮了,“我还想在戏院的空地上种点向日葵,爷爷说向日葵跟着太阳转,看着就有劲儿。”
到了汽修店,叶辰刚把自行车停好,就看见刘婶抱着个大西瓜站在门口。“小叶,快来帮忙,这瓜太沉了!”刘婶是开水果店的,嗓门洪亮,“刚从郊区拉回来的,给你留了个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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