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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的日头依旧毒辣,无情地炙烤着饱经战火的锋都城。城墙上,破损的雉堞在刺目的阳光下投下参差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尚未散尽的焦糊味、血腥气以及一种压抑的、令人窒息的闷热。卫炎章按剑立于城楼之上,玄色甲胄吸饱了热量,如同烙铁般滚烫,汗水顺着他的鬓角不断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成滴,砸在滚烫的垛口青砖上,瞬间蒸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白气。他目光沉凝,如同鹰隼,穿透蒸腾扭曲的热浪,紧紧锁住远处官道上那条越来越近的、卷起漫天烟尘的黄色长龙。

“来了。” 他身旁,心腹陈副将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同样汗流浃背,手按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卫炎章微微颔首,没有说话。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支队伍最前方,那个即使在滚滚烟尘中也异常醒目的身影——克米亚布尔。那魁梧如棕熊的身躯,披着略显陈旧的墨绿色哈尔克贵族皮袍,外罩锁子软甲,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目的光斑。浓密的棕褐色卷发如同狮鬃,随着战马的颠簸而晃动。即使隔着如此距离,卫炎章仿佛也能感受到那双灰色鹰眼中射来的、如同冰锥般锐利而审视的目光。

“哼,” 陈副将啐了一口唾沫,声音带着鄙夷和愤怒,“谢勇这狗贼,果然与哈尔克蛮夷勾结至深!竟让一个外族蛮子,拿着虎符,来节制我安广军务?还要将军您屈居副总指挥?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看向卫炎章,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急切,“将军!诸葛先生果然洞若观火!跟着这等卖主求荣、勾结外敌之徒,绝无出路!只有靖乱军,才是真正的明主!”

卫炎章脸上的肌肉线条绷紧了一瞬,眼底深处寒光一闪即逝。他深吸了一口灼热而带着尘土腥气的空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杀意。大局为重!他缓缓抬起手,止住了陈副将后面的话,沉声道:“噤声。按计行事。”

城下,烟尘渐息。

克米亚布尔勒住战马,停在距离城门约百步之处。他身后,一万“援军”肃然列阵,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在烈日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长途跋涉的疲惫被纪律强行压制,但那股剽悍的异族气息依旧扑面而来。克米亚布尔抬起粗壮的手臂,身后队伍瞬间鸦雀无声,显示出极高的令行禁止。

他仰起头,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日光下格外刺眼,灰色的鹰眼如同两把冰冷的钩子,直刺城楼上的卫炎章。他并未下马,声音洪亮而带着浓重的异域腔调,穿透闷热的空气,清晰地传入城上每个人的耳中:

“卫炎章将军!奉三公子谢勇大帅之命!哈尔克王国特使、援军统帅克米亚布尔,率精兵一万,携粮草军械,前来增援将军!恭贺将军连克华州、锋都,立下不世之功!” 他刻意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三公子有令!即日起,锋都、华州、岳城三地防务,皆由本帅克米亚布尔全权节制!卫炎章将军劳苦功高,擢升为副总指挥,辅佐本帅!速开城门,迎大军入城!犒赏三军!”

话音落下,城头一片死寂。只有热风吹拂旗帜的猎猎声和远处聒噪的蝉鸣。卫炎章麾下那些伪装成伤兵的“士卒”,依旧歪歪斜斜地靠在墙垛边,或坐或卧,显得萎靡不振。但克米亚布尔那双鹰眼,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那些看似疲惫不堪的士兵,他们的眼神…那眼神深处,并非力竭的茫然,而是一种被刻意压抑的、如同火山熔岩般滚烫的锐利与杀气!尤其是在听到“全权节制”、“副总指挥”这些字眼时,不少士兵按在兵器上的手指,似乎都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克米亚布尔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脊椎。不对劲!这锋都城的气氛,绝非一座刚刚经历“惨胜”、亟待援军安抚的城池!

城楼上,卫炎章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如同暴雨将至的天空,牙关紧咬,腮帮的肌肉棱角分明。陈副将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拔刀怒喝。然而,卫炎章终究是沙场宿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在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却足够“热情”的笑容,那笑容在汗水浸润下显得格外“真诚”。

“原来是克米亚布尔将军亲至!久仰大名!” 卫炎章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夸张的惊喜,远远传下城去,“三公子厚恩!将军辛苦!末将感激不尽!”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挥手,对着城下守门士卒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速开城门!迎接克米亚布尔将军和援军兄弟们入城!备好酒水,犒劳三军!”

沉重的绞盘发出艰涩刺耳的“嘎吱”声,锋都那扇刚刚经历战火、布满焦痕和刀劈斧凿印记的巨大城门,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向内开启,露出幽深的门洞。

克米亚布尔看着洞开的城门,又看了看城楼上卫炎章那“热情洋溢”的笑容,心中的疑虑并未消散,反而更加浓重。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自恃勇武,又手握谢勇虎符,身后还有一万精兵,量卫炎章也不敢在此时翻脸!他冷哼一声,催动战马,一夹马腹,当先朝着城门行去。身后,一万哈尔克王国“援助”的谢勇精锐,排着不算严整但气势汹汹的队列,紧随其后,如同一条长龙,涌入锋都城内。

卫炎章早已带着陈副将等几名心腹将领,亲自在城门内迎接。他脸上笑容依旧,甚至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的谦卑,快步上前,对着高踞马上的克米亚布尔抱拳行礼:“将军一路辛苦!请随末将入帅府歇息!”

克米亚布尔并未下马,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卫炎章和他身后那些“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士卒。街道两旁,卫炎章的士兵们稀稀拉拉地站着,大多衣甲残破,身上缠着渗血的布带,眼神躲闪,显得士气低落。然而,克米亚布尔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灰色瞳孔,却死死盯住那些士兵握着兵器的手——指节发白,青筋微凸!那绝不是虚弱的姿态!而是一种引而不发的、如同绷紧弓弦般的蓄力!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压过了夏日的酷热,从克米亚布尔的尾椎骨直冲头顶!陷阱!这绝对是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