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计算许愿者‘季岚’之存在价值……】
这一次,机器的扫描光束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它试图从根源上解析季岚。
然后,它看到了。
它看到了三千六百个破碎的世界,看到了无数文明的哀嚎与悲歌。
它看到了一个孤独的意志,在无尽的毁灭中聚合,承载了所有逝去的“故事”。
它看到了一片名为“界海”的终末之地,看到了那个拥抱整个衰亡,将自身化为界碑的决绝身影。
轰——!!!
许愿机的核心处理器,在一瞬间,彻底烧毁!
【错误!错误!错误!错误——!!!】
【目标存在价值……无法计算!无法衡量!价值……趋近于……无限!】
【收取代价失败!】
【愿望必须执行!】
【代价无法收取!】
【执行……】
【失败……】
【悖论!悖论!悖论——!!!】
冰冷的机械音,此刻已经变成了尖锐刺耳的嘶吼。
它最底层的逻辑,那个“等价交换”的绝对原则,被季岚这个不讲道理的“BUG”,彻底摧毁了。
一台被自己规则逼疯的机器,会做出什么?
答案是——暴走!
“吼——!!!!”
一声不似机械,反倒像是洪荒巨兽的咆哮,从许愿机的内部爆发!
那充满了古典美学的精密结构,开始疯狂地扭曲、变形!
黄铜的管道拧成了狰狞的触手,巨大的齿轮化作了开合的利齿,无数仪表盘碎裂,变成了闪烁着红光的复眼!
轰隆隆……
整座工厂都在它的变形中分崩离析!
转眼之间,那台“奇迹工厂”,就变成了一头高达百米,由蒸汽、钢铁与黄铜构成的,充满了工业暴力美学的狰狞巨兽!
它的目标只有一个。
——摧毁那个导致它系统崩溃的,名为“季岚”的病毒!
……
与此同时,工厂之外。
被遗弃在蒸汽路灯杆下的安德修斯,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一股刺骨的寒意,让他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唔……”
他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脑袋里也是一片混沌。
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在……锈蚀大公的列车上吗?
那个魔王……季岚……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安德修斯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牢牢地捆绑着。
然后,他感觉到了。
凉飕飕的。
安德修斯僵硬地低下头。
视野之中,是自己赤裸的胸膛,以及……胸膛上,那一行用木炭写下的,龙飞凤舞的羞辱性文字。
【虔诚信徒,在线等神,非请勿动,违者自负。】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一秒后。
“季岚——!!!!!”
一声充满了无尽屈辱与滔天怒火的咆哮,冲天而起,几乎要震碎周围建筑的玻璃!
安德修斯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双目赤红,青筋暴起!
奇耻大辱!
这是他作为天国代行者,一生中从未遭受过的,最极致的羞辱!
他宁愿被季岚一剑杀死,也不愿像现在这样,像个小丑一样被剥光了衣服,写上字,扔在大街上!
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但就在这极致的愤怒中,一个念头,却如同冰水,毫无征兆地浇了下来。
等等……
他为什么……不杀了我?
安德修斯猛地一愣。
按照天国的律法,御主之间为了保密,一旦身份暴露,不死不休。
更何况,自己还对他施加了沉默禁令,只要自己活着,他季岚就永远无法使用暴食魔王的权柄,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才对。
一个真正的魔王,一个毁灭的化身,会留下这样一个知晓他秘密的隐患吗?
会做出这种……近乎恶作剧一样的幼稚行为吗?
一丝怀疑的种子,悄然在他那被狂热信仰占据的心田中,生根发芽。
难道……他真的不是魔王?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伪装?
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被他自己狠狠地掐灭了。
“不!”
安德修斯咬牙切齿,眼神中的动摇,瞬间被更加狂热的怒火所取代。
“无论他是不是魔王!他亵渎律法,嘲笑神明,羞辱主的信徒!这都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他必须死!”
“主啊!请降下神罚,净化这个污秽的异端——!!!”
他疯狂地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他那虚无缥缈的神,发出最虔诚,也最怨毒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