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的镁光灯亮起时,紫薇下意识地往我身后躲了躲。她今天穿着那件藕荷色绣梅花的改良旗袍,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是我用第一个月酒水分红买的。
"别怕。"我捏了捏她的手心,"就当是在御花园赏花。"
主持人林悦笑着递来话筒:"紫薇小姐,观众们都很好奇,您的古典礼仪是跟谁学的?"
紫薇眨了眨眼,突然起身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回这位小姐的话,是额娘教的。"她袖口滑落,露出那枚翠得滴水的镯子。
导播间突然骚动起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冲进演播室,眼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紫薇的手腕:"这、这是乾隆年间的老坑翡翠!"
我后背一凉。上周查资料时见过这老头照片——故宫博物院研究员郑国栋,专攻清代文物。
"家传的。"我赶紧插话,却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挡住。他递来的名片烫得能烙饼:星耀娱乐CEO赵明。
"夏小姐,"赵明的声音像抹了蜜,"我们愿意出三百万签约费。"
紫薇正用银针试喝节目组准备的茶水,闻言手一抖,针掉在地上叮当作响。"三百万两白银?"她倒吸冷气,"够修颐和园了!"
录制结束后,郑教授拦在化妆间门口:"姑娘,能让我看看镯子内侧吗?"
紫薇下意识捂住手腕。我知道那镯子内壁刻着"乾隆御赐"四个小字——是她生辰时皇上赏的。
"抱歉,祖训传女不传男。"我搂着紫薇往外冲,撞进一个香水味浓得呛人的怀抱。
赵明晃着手机:"查过了,全国户籍系统没有夏紫薇。"他凑近我耳边,"要么她是个黑户,要么..."目光扫过紫薇的绣花鞋,"是个穿越者。"
回程地铁上,紫薇盯着窗外飞驰的广告屏出神。屏幕上正播她昨天拍的奶茶广告,汉服飘飘的样子确实像从古画里走出来的。
"欢喜,"她突然说,"那个赵公子给的合约..."
"想都别想!"我声音太大,引得乘客侧目,"那家伙手下的女艺人,最后都去拍内衣广告了。"
紫薇红了脸,团扇"啪"地敲在我手背:"下流!"顿了顿又说,"可他说能帮我办身份证..."
我心头一紧。这半个月我跑遍派出所、民政局甚至云南驻京办,就为给她弄个合法身份。但每次材料交上去,都像石沉大海。
第二天开张时,酒吧门口停着辆保时捷。赵明倚在车头抛玩钥匙扣:"考虑好了吗?今天签约,明天就能上《国风美少年》。"
紫薇在吧台后调她的招牌"还珠醉",闻言手一抖,多倒了半盅桂花酿。酒香顿时溢满整个大厅。
"好酒!"门口传来洪亮的赞叹。一个穿粗布褂子的老人拄着拐杖进来,眼睛却亮得惊人,"这酿法,像极了济南府夏家的秘方。"
紫薇的铜酒壶"咣当"落地。老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姑娘可认识夏雨荷?"
我头皮发麻。夏雨荷是紫薇生母的名字,在历史上只存在于野史笔记里。
"您认错人了。"我挡在紫薇前面,"她是我表妹..."
老人大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老头子我今年一百零七岁,什么稀奇事没见过?"他突然压低声音,"夏姑娘,老佛爷的碧螺春可还合口?"
紫薇脸色煞白——这是她入宫时太后问过的话。
赵明不耐烦地打断:"老头儿别捣乱。"他甩出一叠文件,"这是合约,签了它,身份问题我解决。"
我正要撕合同,紫薇却按住我的手:"且慢。"她转向老人,"老先生可知...可知..."
"可知怎么回去?"老人摇头,"我太爷爷那辈就穿过来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紫薇的手镯,"戴着它,就别想回去。"
当天下午,卫生局的人突然来查营业执照。带队的我认识——赵明的表哥。
"有人举报你们使用过期原料。"他指着后厨那坛三年陈酿说,"停业整顿两周。"
紫薇急得要行贿,掏出荷包里的金瓜子就往人家手里塞,吓得检查员差点报警。关门时,小王红着眼睛问:"老板,工资..."
我摸遍口袋只剩三百块。紫薇突然摘下手镯:"把这个当了吧。"
"不行!"我按住她。那镯子要真是文物,当了就是倒卖国宝罪。
夜里,紫薇在阁楼翻箱倒柜,最后捧出个紫檀木匣:"当年陪嫁的田契..."打开一看是发黄的麦当劳优惠券。
我笑着笑着鼻子就酸了。这个傻姑娘,真当自己是带着嫁妆穿越的。
"其实..."紫薇突然说,"今儿个大夫说我心疾有救。"
我愣住。历史上夏紫薇就是因心悸症早逝的。
"要住院吗?"
"半年。"她低头玩着衣带,"还要开膛..."
我一把抱住她。她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轻得像蝴蝶振翅。
"治!"我摸出那张星耀娱乐的名片,"明天就找赵明签约。"
紫薇猛地抬头:"你答应过我..."
"骗他的。"我亲亲她额头,"先拿定金给你治病,等他发现你连银行卡都不会用时,咱们早跑路了。"
她破涕为笑,月光下泪珠亮得像朝露。我们头碰头数着天花板裂缝,像数着未来看不见的日子。
"欢喜,若我回去..."
"我就造个时光机。"我捏她鼻子,"不过得先学会造电灯泡。"
她笑着笑着突然咳嗽起来,帕子上沾了星点猩红。我假装没看见,她却认真叠好手帕:"在我们那儿,姑娘家的绣帕不能给外男见..."
"我是外男?"我作势要挠她痒,两人笑倒在堆满汉服的沙发上。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是紫薇镯子的高清照片,附言:"已确认是故宫失窃文物,明日警方上门。"
我看向怀中昏昏欲睡的紫薇,她手腕上的镯子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绿。窗外,一辆没挂牌照的黑轿车已经停了三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