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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村邻起界争,血契护田耕。众志守根土,新碑载世情

"当年我嫁来时,全村人用红绸被面拼成喜帐。"李大娘枯瘦的手指划过小芳发间,"你爹抡着夯锤打地基,震得房梁簌簌落灰。"她突然攥紧小芳的手,力道大得让年轻媳妇腕间浮起青筋,"如今他们要来刨咱的根,你说该当如何?"

小芳的银镯子撞在陶碗上,叮咚声里浮起往事。那年暴雨冲垮河堤,邻村汉子扛着沙袋昼夜驰援,浑身泥浆混着汗水,在堤坝上筑起人墙。而今他们的锄头却要掘开这片浸透血汗的土地,命运在轮回中翻出狰狞的面容。

张强将地契在油灯上烤出焦痕,泛黄的宣纸映着先祖的朱砂印。我们挨家挨户收集证物,在七旬老妪的樟木箱底,翻出裹着油纸的界碑拓片,边缘浸着发黑的血渍——那是光绪年间与邻村械斗留下的印记。

"当年为争这口泉眼,两村死伤二十三人。"退休教师用教鞭敲着黑板,夜校的烛火在他银发间流淌,"后来有位秀才在界碑刻下'蝼蚁渡河,各守其道',这才换来百年太平。"

我摩挲着拓片上的八字,恍惚看见先祖们跪在泥泞中歃血为盟。而今界碑在野草丛中坍塌成齑粉,唯有这方带血的拓片,还倔强地守着百年前的诺言。

谈判那日,老王头裹着青布头巾,腰间别着祖传的铜烟锅。邻村祠堂里飘着生漆味,供桌上新宰的猪头还冒着热气。"都是吃一锅井水的乡亲……"老王话音未落,对方摔碎茶碗,瓷片在青砖地上炸开白梅。

"蝼蚁渡河?"邻村首富冷笑,"如今是铁甲舰的时代!"他抖开卫星云图,红色标记像毒蛇盘踞在村界,"开发区给三倍地价,你们守着茅坑当金銮殿?"

李大叔突然起身,粗粝的掌纹按在云图上:"我爹的坟茔就在这红线里,迁坟要挑三月三寅时三刻……"他喉咙里滚着雷声,"你们给多少银子买得走这个时辰?"

治安队轮值那夜,我看见张强在宗祠前舞剑。月光沿着龙泉剑刃流淌,惊起檐下栖鸦。他忽然停下动作,剑尖垂着露珠:"小时候听老人说,村口古槐是龙脉化身。"

我顺着剑锋望去,老槐虬结的根系扎进石缝,树皮上布满雷击的焦痕。"五八年大炼钢铁,村民们藏着斧头守了七天七夜。"张强的剑穗扫过树根,"现在轮到我们当守夜人了。"

夜校最后堂课,退休教师带来包浆发亮的铜锁。锁眼嵌着朱砂,钥匙系着褪色的红头绳。"这是民国初年的婚书箱锁。"老人颤巍巍打开锁头,"战乱年代,二十三个未过门的媳妇守着空箱等了八年。"

小芳突然站起,怀孕六个月的肚子顶着粗布衣裳。她掏出陪嫁的银锁片,与铜锁并排放着:"我男人在工地摔断了腿,是全村人抬着担架走了三十里山路。"她的泪滴在锁眼,"这锁能守八年,我们就能守八十年。"

开发商的推土机在晨雾中逼近,钢铁巨兽的轰鸣惊起满山白鹭。我们列阵在田埂上,老弱妇孺手挽手连成人墙。小芳把婴孩绑在背上,乳汁浸透粗布衣襟。

"让让!"邻村阿嬷拄着龙头杖挤到阵前,杖头铜铃叮当作响。她身后跟着扛锄头的汉子们,有人肩头还沾着油菜花粉。"当年我男人在这块地挨过批斗……"阿嬷的布鞋碾过界碑残片,"现在轮到我护着了。"

推土机突然熄火,驾驶舱钻出个戴金链的汉子。他盯着人墙后飘摇的族谱,突然扯下颈间金链摔在地上:"操他娘的现代化!"金属撞击卵石迸出火星,像惊蛰第一道闪电。

春分那日,两村人在老槐下重修界碑。张强调制的青灰浆里掺着糯米汁,这是从族谱里翻出的古法。小芳抱着婴孩在人群中穿梭,递着祭神的素果。

"蝼蚁渡河……"退休教师蘸着朱砂补刻碑文,突然停笔。我们顺着他目光望去,老槐焦黑的树洞里,几粒翡翠色的新芽正穿透死灰。

李大娘往我手里塞了把炒南瓜子:"当年护坟那夜,你祖父往火堆里添了本《水浒传》。"她指着碑文新痕,"现在该添本《民法典》了。"

夜色漫上来时,界碑上的朱砂像新鲜血迹。我忽然明白,所谓守护从不是守住故土,而是守住人心里的火种。就像古槐用百年焦土滋养新芽,我们终将在废墟上长出新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