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突然捶向身旁的石碾,火星四溅:"那我的无人机呢?就让它们在博物馆里发霉?"他扯开衣襟,胸口赫然一道狰狞伤疤,"这道疤,是去年试飞时被线缆抽的!你们知道智能灌溉系统能省多少水吗?够养活三个镇的庄稼!"
巧妹突然站上石碾,绣绷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那我的手艺呢?你们吃过机器绣的喜饼吗?冷冰冰的,没有体温!"她扯断一根金线,线头在指尖燃烧,化作点点星火坠入人群。
一尘突然放声大笑,惊飞满树夜枭。他僧袍翻卷如旗,露出腕间狰狞的烧伤疤痕:"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每说一字便踏前一步,"你们可知这伤怎么来的?"
众人屏息。一尘指向村北荒山:"八年前那场山火,是我带着智能灭火系统冲进去的。可你们猜怎么着?"他忽然扯开僧袍,露出后背交错的疤痕,"系统算准了风向,没算准人心!有个老农为救他的老黄牛,把灭火弹扔反了方向!"
广场陷入死寂,只有老槐树的叶子在风中簌簌作响,像在啜泣。一尘从怀中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打开时飘出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僧人抱着笔记本电脑,站在麦田里笑得灿烂。
"这是我在硅谷化缘时拍的。"一尘的声音温柔如刀,"那时我以为,科技是普渡众生的新经书。直到遇见那个老农……"他忽然将铁盒倒扣,照片飘落泥泞,"他临终前说:'大师,我信佛祖,也信拖拉机,可我最信的,是脚底下这块地。'"
铁柱突然蹲下身,手指深深插进泥土:"张伯,您闻闻这土。"他抓起把黑土凑到老张头鼻前,"有无人机撒的有机肥,有巧妹绣花针掉落的金粉,还有周老师策划书上的油墨……这土,在呼吸呢。"
老张头浑身剧震,旱烟杆"当啷"坠地。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正与年轻人的影子交织,化作凤凰的尾羽,在月光下燃烧成金色的河流。
"要我说,咱们都在刻舟求剑。"周明突然开口,策划书在他手中化作纸船,"张伯守着老黄历,铁柱追着新科技,巧妹抱着金丝银线……可这船,早顺着时代的长江漂到东海了!"
巧妹突然抓起绣绷,针尖直指周明:"那你说怎么办?让我们的手艺像恐龙一样灭绝?"
"不。"周明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数据流的光影,"我们要做的是……杂交。"他扯过铁柱的无人机模型,将绣绷绑在螺旋桨上,"让科技载着传统飞,让传统给科技注入魂!"
铁柱眼睛突然发亮,一把夺过模型:"对!就像给无人机装上老黄牛的导航系统——让它们认得每块地的脾性!"
老张头突然弯腰捡起旱烟杆,在无人机底座敲了敲:"再加道符咒,防着那些偷电线的野猫。"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连陈半仙都忍不住翘起嘴角。
一尘望着这群在矛盾中涅盘的年轻人,僧袍在夜风中猎猎如旗。他忽然想起那个雨夜,老住持圆寂前在禅房写下的偈语:"凤凰浴火非毁灭,乃以旧羽织新裳。"
子夜时分,广场上的霓虹渐次熄灭,唯有老槐树上的LED灯带仍在闪烁,像给凤凰系了条现代性的璎珞。巧妹的绣绷上,金丝银线正勾勒出无人机编队播种的奇景;铁柱的电脑屏幕上,传统纹样正在转化为智能灌溉系统的密码;周明的策划书里,老槐树的故事被编入乡土教材,树根处将建起地下展馆。
一尘独自走到村口,望着蜿蜒向远方的水泥路。月光下,新铺的沥青路面泛着幽蓝的光,恍若银河倾泻人间。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见三个年轻人并肩而立,影子在月光下融为一体。
"大师,我们想请您当顾问。"周明捧着修改了二十七版的策划书,"不是要破风水,是要给凤凰台装个避雷针——既防天灾,也防……"
"防我们自己作死。"铁柱接过话头,晃了晃缠着绷带的手,"上次系统崩溃,多亏巧妹用绣花针修好了电路板。"
巧妹突然噗嗤笑出声,绣针在月光下划出银弧:"你们说,要是给凤凰绣上太阳能电池板,它晚上会不会自己飞起来?"
一尘终于放声大笑,笑声惊起满天星斗。他忽然明白,这个时代最动人的故事,不在庙堂之高,不在江湖之远,而在这些年轻人将理想砸向现实的裂缝时,迸发出的璀璨火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