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早朝散去,沉香袅袅中还残留着群臣奏对的余韵。韦后款步踏入偏殿,十二破交窬裙上的珍珠流苏随着步伐轻晃,在青砖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她故意放缓脚步,听着身后太平公主广袖扫过门槛的细微声响 —— 那抹月白色衣角始终保持着半步之差,既不失姑嫂礼数,又暗藏对峙的意味。
“妹妹对新拟的漕运改制折子似乎颇有微词?” 韦后倚着鎏金螭纹榻,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翡翠护甲。殿内宫女们垂首退至廊下,厚重的湘妃竹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隔不断空气中紧绷的张力。她看着太平公主敛衽行礼的姿态,发髻上的累丝金凤与自己凤冠上的九翚暗暗较劲,心中冷笑:不过是先帝之女,也敢在朝堂上公然驳我颜面。
太平公主直起身时,袖中暗藏的银簪在阳光下闪过冷光。她望着韦后刻意摆出的慵懒姿态,想起早朝上对方强推的漕运新政 —— 明面上疏通河道,实则要将江南赋税大半截流至韦氏私库。“皇后娘娘心系民生,只是这改道之事……” 她顿了顿,用袖口掩住唇边讥讽的笑意,“听说韦温大人的商船近日频繁往来扬州?”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瞬间刺破了表面的平静。韦后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在青玉案上,溅出的茶汤在素绢上洇开深色痕迹。她盯着太平公主眼中毫不掩饰的挑衅,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好个牙尖嘴利的贱人!面上却突然转怒为笑:“妹妹这是听了什么小人谗言?” 起身时故意带翻了案上的《女诫》,古籍散落在地,露出扉页上韦氏先祖的题跋。
太平公主看着满地狼藉,弯腰捡书的动作优雅如起舞。她指尖抚过泛黄的书页,突然轻笑出声:“《女诫》有云‘谦让恭敬,先人后己’,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倒该多研读些圣贤书。” 将书放回案头时,故意用缠着金丝的护甲重重叩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看着韦后骤然变色的脸,心中畅快无比:以为仗着皇后身份就能一手遮天?我偏要在你最得意时泼盆冷水。
韦后猛地抓起案上的鎏金手炉,炉中炭火映得她眼底通红。她想起昨夜韦温密报,说太平的暗卫在漕运码头频繁出没。“妹妹既如此关心朝政,” 她逼近两步,凤冠上的珠翠几乎扫到对方额头,“不如也管管自己府上那些不安分的门客?听说有个叫崔湜的,常在醉后妄议国事?”
这句话让太平公主瞳孔微缩。崔湜确实是她安插在礼部的暗子,但韦后此刻提起,显然已掌握了部分证据。她后退半步,行至窗边,让阳光照亮自己轻蔑的笑容:“若说门客,皇后娘娘兄长府上新养的那群江湖术士,怕是更该查查 —— 听说他们在炼制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仙丹?”
窗外突然响起一声闷雷,乌云瞬间遮蔽了日光。韦后望着太平公主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的面容,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她这才意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公主,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母后威压下战战兢兢的小姑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转身唤来宫女:“备轿,本宫要去感业寺为陛下祈福。” 离去时故意撞翻了博古架上的青瓷瓶,碎裂声中,她在心中发誓:太平,咱们走着瞧。
太平公主望着韦后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裂痕。她知道,这场交锋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前奏。殿外开始飘雨,雨水顺着鸱吻滴落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捡起地上那本《女诫》,在 “妇德” 二字旁用朱砂重重画了个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韦氏,就怕你德不配位,无福消受这泼天的富贵。
这场暗潮汹涌的对峙过后,韦后心中的嫉恨与不甘愈演愈烈,一场更为阴毒的算计在她心中成形。三日后,麟德殿内张灯结彩,韦后在麟德殿设宴,名义上是为庆贺漕运改制 “顺利推进”,实则是要将太平公主彻底拖入泥潭。
麟德殿朱红廊柱间,八名宫娥手持障扇徐徐后退,依照宫廷礼仪,她们需保持三步一停的节奏,直至退至殿角。鎏金兽首灯台将整个大殿照得亮如白昼,墙壁上的蟠龙图腾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破壁而出。韦后头戴九翚四凤冠,这是皇后专属的冠冕规制,十二破交窬裙上的珍珠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颤,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依照皇后朝见礼制,她抬手微屈万福,广袖间金缕鸾鸟暗纹若隐若现,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后威仪:“妹妹可算来了,今日特地备了些新鲜玩意儿,可要好好尝尝。” 声线婉转悠扬,却在尾音处暗藏锋芒,目光如鹰隼般紧紧盯着太平公主。
随着她尾音落下,殿内三十六名乐师同时抬手,严格遵循宫廷雅乐演奏礼仪,箜篌的清越、羯鼓的沉厚、横笛的悠扬霎时间交织在一起,《霓裳羽衣》的曲调如潺潺流水般倾泻而出。这首曲子是韦后特意挑选,曲调华丽却暗藏锋芒,正如她今日设下的局。韦后听着这熟悉的旋律,心中暗自得意,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瞥了眼太平公主,愈发笃定:“今日,定要让你在这乐曲声中乱了阵脚。这乐曲就像我的利刃,要一点点剖开你故作镇定的伪装。” 她想象着太平公主陷入困境时惊慌失措的模样,内心的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同时随着节奏轻轻晃动身子,眼神中满是志得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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