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窗外的老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投下的阴影在窗帘上摇曳,像一只只不安分的手。孙薇蜷缩在床角,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被单,指节泛白。
“小杰……”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在寂静的房间里几乎听不见,“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丈夫放下手机,昏黄的床头灯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怎么了?这么晚了。”
孙薇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今天下午,周全福那双粗糙的手“不小心”擦过她后背的触感,胃里顿时翻涌起一阵恶心。
“我觉得……爸爸他……有些……有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下意识地拢了拢睡衣领口,“不对劲!他总是进我们的房间,说是照顾我……但有些举动让我很不舒服。”
小杰皱了皱眉,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冷清:“爸是关心你,你现在怀孕了,他多照顾些不是应该的吗?”
窗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孙薇浑身一颤。她想起昨天晾衣服时,周全福站在她身后,呼吸喷在她后颈上的感觉,那种黏腻的、带着烟草味的气息仿佛又萦绕在鼻尖。
“不是的……”她的声音开始发抖,“他……他看我的眼神,还有那些‘不小心’的触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而且,而且他每次都说是来照顾我和孙子的,”孙薇的情绪有些激动,“但你不觉得他总是那么突然,甚至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吗?”
“他进我的房间,甚至不打招呼。每次他靠近,我都会感到心里一阵慌乱,甚至不敢告诉你。”
小杰叹了口气,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不自觉地躲开。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薇薇,”小杰的语气软了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爸年纪大了,做事可能没注意分寸。但你这样想他,他会伤心的。”
孙薇望着丈夫熟悉又陌生的侧脸,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墙上挂着的全家福里,周全福的笑容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刺眼。她终于明白,自己正站在一个无形的漩涡边缘,而那个名为“家”的牢笼,正在一寸寸收紧。
夜风突然加剧,吹得窗户咯咯作响。孙薇抱紧双臂,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她。在这个家里,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侈的自由。
“我真傻,我当时怎么就没有听她的话呢!”周俊杰猛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懊悔不已。
滕艳兰伸手按住他发抖的肩膀,触到肩胛骨硌人的凸起:“怀孕期间,周全福有没有肢体上的越界?”
周俊杰的独眼死死盯着自己掌心的麦苗汁,像是在看一滩血:“有回她在院里晒被子,我爸从后面帮她抻被角,手在她腰上停了三秒。”他突然笑起来,笑声混着麦苗的清香,“孙薇跟我说,那三秒里,她听见我爸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像蛇吐信子。”
风掀起滕艳兰的警服衣襟,她看见周俊杰裤腿上沾着块新鲜的泥渍,应该是来的路上摔的。这个中年男人此刻像株被狂风折断的麦苗,蔫蔫地弯着腰,独眼倒映着阴沉的天空。
“我该带她走的。”周俊杰突然站起身,化肥袋在身后翻倒,“她说过,我爸看她的眼神跟看猎物似的。可我总以为……”他的声音被风卷走,余下的半句隐没在麦田里,“总以为虎毒不食子。”
李睿蹲下身捡起滚到脚边的化肥袋,指尖蹭过粗糙的麻袋纹路,抬头时正对上周俊杰攥得发白的指节:“为什么这么说?”
“就因为孙薇生了个女孩!”周俊杰的独眼骤然迸出怒意,鞋跟狠狠碾进田埂,惊飞了脚边的蝼蛄。他喉咙里滚出压抑的低吼,像头被踩住尾巴的困兽:“孩子落地那天,我爸冲进产房,一看是女儿,直接把保温箱推到地上。”
远处的打谷场上,麻雀扑棱着掠过晒得金黄的麦粒。周俊杰的声音突然发颤,混着收割机的轰鸣:“他骂‘断子绝孙的赔钱货’。孙薇浑身是血地爬过去抱孩子,他抬脚就踹在她肚子上,喊‘生不出儿子你还有脸活’。”
滕艳兰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歪斜的线,看见周俊杰后槽牙咬得几乎要碎掉:“孙薇怎么求的?”
“她攥着我爸的裤脚,头发上还沾着胎盘血。”周俊杰的独眼映着月光,像团即将熄灭的火,“她说‘爸我下次一定生儿子’,我爸却抄起窗台的搪瓷缸砸她头,缸上‘先进生产者’的红字都被血浸透了。”
李睿将化肥袋平整地铺在田埂上,麻袋纤维里漏出几粒尿素晶体,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当时你在哪?”
“我被拦在产房外,听见里面瓷器碎裂的声音。”周俊杰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烫痕,“这是我爸拿烟头烫的,就因为我说了句‘女孩也是周家血脉’。他说‘你敢护着这赔钱货,我就断了你俩的口粮’。”
田边的杨树在风中哗哗作响,像是在替某个未出世的生命哭泣。滕艳兰摸出随身的录音笔,红灯在麦芒间明明灭灭:“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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