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曾瑶的手，指腹还残留着她腕间那道银痕的温度。
头顶那道裂缝又扩开两指宽，漏下的光像烧红的铁水，在她发梢镀了层金边。
她抬头望的时候，我看见她睫毛在颤——自幻境里那柄匕首划开手腕后，她的呼吸就轻得像片落在雪上的羽毛。
"走吗？"她突然转头看我，眼睛里还浮着刚才的血色，却笑出个很浅的梨涡，"你说过要掀棋盘的。"
我喉咙发紧。
这丫头总是这样，明明自己疼得站不稳，倒先来催我做决定。
我扣住她后腰，感觉她腰肢细得能被风折断，可掌心贴着的布料下，有什么东西在发烫——是她方才塞进我手里的碎玉？
不，更烫，像块烧红的炭。
裂缝里的轰鸣突然炸响，像有人在门后擂鼓。
我咬咬牙，拽着她往那光里跨了一步。
下坠感来得毫无征兆。
我本能地把曾瑶护在怀里，风声灌进耳朵，可等再睁眼时，我们站在片虚无里。
脚下是悬浮的青石板，每块砖都爬满暗红纹路，像凝固的血。
正前方立着座神殿，飞檐被某种幽蓝火焰包裹着，却不烧不灼，只在檐角垂下串串光珠，叮咚作响，像极了曾瑶从前在市集买给我的铜铃。
"这里......"我的声音被神殿里飘出的低语截断。
那不是人声，像千万片碎玉在撞，又像无数个我同时开口说话，"才是所有命运的起点。"
曾瑶的指尖突然掐进我手背。
她盯着神殿门楣，瞳孔缩成针尖——门楣上刻着行我从未见过的文字，可不知怎的，我竟能读出其中寒意："轮回终章，逆命者入"。
"公子。"她的声音在抖，却不是害怕，是某种更滚烫的东西在烧，"那面墙。"
我顺着她的目光转头。
神殿深处不知何时立起面镜墙，镜面泛着油润的青，像块被磨了千年的古玉。
可当我凑近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浮起幅画面——
是我租的那间破公寓。
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凌晨三点十七分，键盘上还沾着泡面汤。
我盯着镜中那个熬夜写方案的自己，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来——这是我穿越前最后一晚的场景，可记忆里，我明明是在加班后出门买烟，被酒驾的货车撞飞的。
画面突然跳转。
现代都市的霓虹里，曾瑶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站在便利店门口。
她捧着杯热奶茶，雾气模糊了她的脸，可我认得那弧度——是她替我挡刀时，刀尖擦过她耳尖留下的小痣。
"这不可能......"我伸手去碰镜面，指尖刚触到涟漪，就被股大力撞得倒退。
后腰磕在青石板上，疼得我倒抽冷气。
转头看曾瑶，她不知何时走到镜墙前，指尖正轻轻抵着镜面。
镜墙的涟漪突然疯狂翻涌。
曾瑶的瞳孔泛起淡金，发梢的银痕亮得刺眼，像有条活物在她皮肤下窜动。
她的唇在动，我却听不清声音，直到她突然开口，声线混着七八种不同的音调："这不是第一次......我来过这里。"
话音未落，她的膝盖就软了。
我扑过去接住她，触到她后颈时，掌心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她的呼吸急促得像擂鼓，额角渗出的汗不是咸的，是甜的，带着股我在矿山地宫里闻过的，古松脂的味道。
"曾瑶？
曾瑶！"我拍她的脸，可她的眼皮重得像压了块石。
知识洞察眼的灼烧感突然从眼底炸开——这是我第三次用这破能力，前两次分别失忆了半小时和二十分钟。
但此刻我顾不上那么多，咬着牙逼自己睁眼。
眼前的曾瑶褪成半透明的影子，无数金色丝线从她心口窜出，缠在镜墙上，又扎进神殿穹顶的命轮里。
我看见丝线尽头刻着三个字："逆命血"。
还有段被黑雾遮住的记忆碎片：某个穿玄色衣袍的女人，把匕首塞进小女孩手里，说"你的血是斩断轮回的刀"。
"所以长史那些跳梁小丑......"我捏紧曾瑶的手，指节发白，"都是你计划里的棋子？"
"陆尘。"
声音从头顶炸开。
我抬头，神殿中央的命轮开始旋转，青铜齿轮摩擦的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
命轮上浮现出无数张脸——有我在乱世里砍过的敌将，有曾瑶替我挡过的刺客，甚至有穿越前那个在病房里哭着签我死亡证明的母亲。
"选择吧。"声音没有温度，像块浸在冰里的铁，"重启轮回，所有因果归零；彻底斩断，你将与这方世界同朽。"
我低头看怀里的曾瑶。
她睫毛上还沾着刚才的汗，唇色白得像雪，可腕间的银痕在发光，把我们交握的手映得发亮。
她总说"公子去哪，曾瑶便去哪"，可原来早在我穿越前，她就站在命运的刀尖上，等我这颗本该死去的棋子。
"你说过要跟我回家。"我贴着她耳边低语，呼吸扫过她耳尖的小痣，"回现代的家，回有奶茶和空调的家。
那我们就一起走出这个牢笼。"
命轮的光突然大盛。
我抱着曾瑶踏进轮心，脚底的青铜纹路上腾起灼热的温度，像在烙下最后一道印记。
神殿开始崩塌，飞檐上的幽蓝火焰坠下来，在我们身周炸开星子。
曾瑶的睫毛动了动，迷迷糊糊地蹭了蹭我颈窝："公子......手好烫......"
"快了。"我吻了吻她发顶，"再忍忍，我们要掀翻最后一块棋盘了。"
穹顶的裂缝里漏下更亮的光，比之前所有光都烫，都锐。
我看见命轮上的脸开始模糊，听见无数个时空的低语在说"逆命者成"。
曾瑶的银痕突然窜进我心口，这次我没觉得疼，反而听见了她的心跳——和我的，同频共振。
神殿的最后一块石砖坠地时，我看见裂缝外的世界。
那是现代的天空，飘着我熟悉的云。
曾瑶在我怀里动了动，轻声说："公子，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光彻底淹没我们前，我笑出了声。
去他的轮回，去他的天道。
我陆尘，偏要和这丫头，活成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