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道黑影在回音阵中疯狂扭动,像七条被钉在祭坛上的毒蛇,彼此撕咬,彼此吞噬。
每一声惨叫都被阵法放大七重,叠加成一种近乎实体的声浪,刮过我的耳膜,钻进颅骨深处。
那不是普通的痛,是记忆被强行倒带、灵魂被剥皮抽筋的折磨。
可我盯得越久,就越觉得不对劲。
每当“悔恨”那一道影子发出哀嚎,其余六影竟会短暂僵直——仿佛被某种更深层的东西钳制住了。
不是恐惧,不是本能,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服从。
就像野兽听见了旧主的哨音。
“它……在护那个频率。”曾瑶趴在地上,耳朵紧贴着一根铜钉,声音轻得几乎融进风里,“那是它最初的名字……还没被吃掉前的……真名。”
我心头一震。
名字?原来它也在怕这个?
人死留名,鬼死留讳。
名字是魂的钥匙,而声音,是开锁的力——曾瑶说过的话,此刻如冷铁般砸进我脑子里。
我缓缓从怀中掏出那半壶冷却的醒魂引。
酒液早已凝滞,壶底沉着七粒微不可见的黑砂,细如尘埃,却带着一股腐血般的腥气。
那是昨夜在“假我”焚尽之地,我亲手从灰烬里筛出的“罪核残渣”。
每一粒,都是它残存意志的碎片,是它吞下又吐不出的记忆残渣。
现在,它们要醒了。
我轻轻将酒壶放在阵心,任酒液缓缓渗入地缝,像血流入干涸的河床。
当第一滴酒触到黑砂的刹那,整片焦土猛地一颤——七粒黑砂开始震动,频率不同,却彼此呼应,如同被唤醒的虫卵,在黑暗中悄然孵化。
“准备录声。”我低声道。
曾瑶点头,咬破指尖,鲜血顺着铜钉蜿蜒而下,像一条条细小的红线,缠绕着那七根通灵之弦。
她的手指微颤,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感知到了什么——那七道哀嚎,正被铜钉一点点“捕获”,如同蛛网粘住飞蛾。
我取出门环残片,那是从旧城废庙里挖出的青铜碎片,边缘布满裂纹,却仍能发出沉钝的嗡鸣。
我轻轻敲击第一根铜钉。
“咚。”
一声轻响,却如雷贯耳。
那被录下的“悔恨”之音,竟在空气中逆向回放——不是从高到低,而是从终结倒流回起点。
像是一具尸体在腐烂后重新站起,一步步走回生前最后一刻。
六道黑影猛地抽搐,唯有“悔恨”之影剧烈膨胀,仿佛在抗拒这逆流。
我继续敲第二根、第三根……每一声都是一次倒带,每一次倒放都让阵中混乱加剧。
黑影们开始互相吞噬,试图掩盖那越来越清晰的频率。
可它们越挣扎,回音阵的共鸣就越强——执念越深,回响越烈,这是曾瑶布阵时立下的铁律。
第七次。
我敲下第七根铜钉。
“咚——”
那一瞬,天地仿佛静止。
七粒黑砂同时爆裂,化作七道极细的声线,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共振,最终凝成一道几乎无法用肉耳捕捉的音轨——那是一段被掩埋了三百年的声音,短促、扭曲,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纯净。
像是某个深夜,有人在祭坛上被活埋时,最后从喉间挤出的两个音节:
“……林……昭……”
我浑身一震。
不是“林昭之师”,不是“林昭传人”,就是“林昭”——三个字,却像三把刀,狠狠插进那团罪影的核心。
它开始剧烈扭曲,七道黑影瞬间崩解,又强行聚合,仿佛在拼命否认这个名字的存在。
可它否认不了。
因为那不是它后来盗用的名号,不是它吞噬百魂后拼凑出的伪名,而是它成为“意志”之前,第一个被它吞下的名字——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我”。
曾瑶缓缓站起,脸色苍白如纸:“它吃人,是为了变成人。可它最怕的,是被人记住原形。”
我盯着那团仍在挣扎的黑影,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沙哑道:“它吃掉徒弟,却不敢吃师父,”我缓缓抬起手,指向那即将溃散的阴影,“因为它怕师父的名字压住它。可它忘了,第一个被它吞的……”我站上阵心石台,脚下是七根铜钉围成的逆五行之位,每一根都浸着曾瑶的血,每一根都缠着一段不肯安息的执念。
风从北岭裂谷吹来,带着腐骨的寒意,可我却觉得体内有一团火在烧——不是恐惧,是痛快。
“它吃掉徒弟,却不敢吃师父,”我冷笑,声音在空旷的祭场里荡出回音,“因为它怕师父的名字压住它。可它忘了,第一个被它吞的,是徒弟自己——它用‘林昭’的执念筑壳,却一直不敢直呼其名。”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酒壶,壶底黑砂早已化作灰烬,只剩那半壶金血混着烈酒,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那是我以“知识洞察眼”窥破命理后,割腕三寸换来的真魂引——每一次使用能力,我会失忆十分钟,可这一次,我不需要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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