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说孙玉娘定是被劫匪所害,有人说这太平巷风水不好,还有人悄声议论,说当年的新郎赵文彬怕是有问题——哪有劫匪只抢新娘子不抢新郎的?
林若秋把血衫交给差役时,指尖无意中触到衣襟内侧,摸到个硬硬的东西。他悄悄摸出来一看,是半片磨损的铜钱,上面刻着"淳熙元宝"四个字,边缘还留着个小孔,像是被人用绳子串过。
"这铜钱......"苏婉儿凑过来看了看,突然"呀"了一声,"这不是赵文彬常带的那种吗?去年他来我们布庄扯布,我见他腰间挂着串这样的铜钱,说是什么祖上传下来的。"
林若秋的心沉了下去。三年前孙玉娘失踪后,赵文彬可是出了名的痴情郎。他变卖了部分家产,悬赏百两白银寻妻,还在孙家老宅旁租了间屋子,日日去孙员外家问安,逢人便说要等玉娘回来。临安城里谁不夸他重情重义?可这半片铜钱,怎么会出现在孙三郎的血衫里?
当晚,林若秋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那血衫上的污渍。他起身点亮油灯,摊开张纸,凭着记忆画出那半片铜钱的样子,又想起血衫袖口的桐油味——桐油多用于防水,木工常用,可赵文彬是个书生,怎会沾到这东西?
"若秋哥,喝碗安神汤吧。"苏婉儿端着碗汤药走进来,她辫子上的绿头绳换了新的,是林若秋前几日用月钱买的。"别想太多了,官府会查清楚的。"
林若秋接过汤碗,温热的瓷碗熨贴着手心:"婉儿,你还记得三年前孙小姐出嫁那天的事吗?"
苏婉儿歪着头想了想:"那天可热闹了,孙家的花轿是八抬大轿,红绸子从门口一直铺到巷口。我还去看了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只露出双绣花鞋,听说长得可俊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后来就听说出事了,赵文彬抱着个妆奁盒子坐在地上哭,说劫匪把玉娘抢走了,他拼命追,却被打晕了......"
"他身上有伤吗?"林若秋追问。
"好像没有,"苏婉儿摇摇头,"我听我娘说,赵公子那天除了衣裳沾了些泥,连点皮都没擦破。当时还有人笑他文弱,说他要是能追上劫匪才怪。"
林若秋眉头皱得更紧了。被劫匪打晕,怎会一点伤都没有?他放下汤碗,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趟孙家老宅。"
"这么晚了......"苏婉儿拉住他的袖子,眼里满是担忧,"若秋哥,要不明天再去吧?"
"有些事,等不得。"林若秋拍拍她的手,"我去去就回。"
孙家老宅在城西,如今只剩孙员外和个老仆住着。林若秋赶到时,门扉紧闭,门缝里透出点昏黄的灯光。他敲了半天门,才有个苍老的声音问:"谁啊?"
"孙伯伯,我是林若秋,想问问三年前的事。"
门吱呀一声开了,孙员外拄着拐杖站在门内,头发比三年前白了大半,背也驼了,见了林若秋,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层水光:"是林书生啊,进来吧。"
堂屋里陈设简单,正墙上挂着幅仕女图,画中女子眉眼温婉,左手按在桌案上,隐约能看见六根手指。"这是玉娘十六岁时画的。"孙员外指着画,声音哽咽,"她娘走得早,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把她当眼珠子疼......"
林若秋看着画,想起白天树洞里的白骨,心里不是滋味:"孙伯伯,您还记得赵文彬那天的样子吗?"
"文彬啊......"孙员外叹了口气,"那孩子当时哭得跟泪人似的,说都怪他没用,没护住玉娘。他还说,玉娘的陪嫁里有个紫檀木匣子,装着她娘留下的一对玉镯,被劫匪抢走了......"
"紫檀木匣子?"林若秋追问,"那匣子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倒是有个暗格,"孙员外回忆道,"玉娘小时候总爱在里面藏些珠花首饰。我还跟她说,嫁过去就别玩这些小把戏了,可她偏不听......"
林若秋心里一动,又问:"孙三郎呢?他是您家的帮工?"
提到孙三郎,孙员外的脸色暗了暗:"是个苦孩子,爹娘死得早,跟着他奶奶过活。他人勤快,就是性子直,爱打抱不平。那天他本不当值,听说玉娘出嫁,特意来帮忙抬嫁妆......"老人抹了把泪,"要是他不去追劫匪,也不会......"
林若秋安慰了老人几句,又问了些赵文彬的近况。孙员外说,赵文彬去年考中了举人,在城东买了处新宅子,偶尔还会来看看他,只是每次来都唉声叹气,说对不起玉娘。
"对了,"孙员外突然想起什么,"前几日我去给玉娘上坟(他当年为玉娘立了座衣冠冢),见赵文彬也在,手里拿着个桐油布包,不知在烧什么,火光绿幽幽的,怪吓人的。"
桐油布包!林若秋猛地站起身,告辞的话都没说完,转身就往外跑。孙员外愣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摇了摇头,关上门继续对着女儿的画像发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