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进入二号工厂楼,要通过一楼朝南开的木头门。木门的命运没有厂门口那对铁门好,现在不知叫人拆去了哪儿,又或者,就是堆在墙角的那一堆废木渣?总之给灰尘封着,没必要去研究那些木渣的来历了。
文新路改造工程开始没几天,为了停车方便,鲁荣德经常会来旧厂房前,可他就是没进来过。
他对机修厂的感情和王栋完全不一样,王栋一生中唯一值得回忆的时光,除去部队三年就全在机修厂,可鲁荣德家的好时光是从鲁平夫妇离开机修厂后才开始的,所以他俩走进来时的感受,有天壤之别。
可鲁荣德从一侧望着王栋时,内心却是说不出的难过。
王栋那体态何止有着难以言说的沧桑?更显得十分孱弱。老人瘦得皮包骨头,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倒,以至于鲁荣德不停地想:“这些年王叔一个人都在怎样过日子啊?”
以前那些大型车床,机修厂宣告破产后就全搬走了,日久年深留在地板上的印子还在,王栋还能通过它们判断,过去什么地方摆置的是什么机器。
电焊工的工具是面罩与焊枪,都是易损品,焊枪用几年就得换一个。王栋记得那些东西是挂在工具房的墙上的,但走到工具房边往里瞧,石灰墙皮剥落得露出里面红砖的墙上,空空如也。
鲁荣德告诉他,什么也不用找了,别说值钱的东西都给变卖抵债了,那些剩下没带走的,也陆陆续续有人来“拿”,说“拿”是好听的,真正意义上说,其实就是“偷”。
所以二十年后王栋再来看的厂子,就只是一个空壳。
王栋仰头望着黑乎乎的水泥梁柱,还有剩余不多的PVC塑料防腐顶棚,终于发出一句感概:“真有,有,人,来,这里,承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