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时发现真的有人拉他袖子。茗烟泪汪汪指着窗外:"三爷看!"只见天边泛着诡异的红光——原来是巡夜的婆子们点燃了所有灯笼,照得梨树像着了火。
"这是..."
"老太太吩咐的!说但凡哥儿中了,立刻就能看见报喜人!"
贾环披衣起身,发现书案上堆满各色贺礼。最底下压着林如海的短笺,病骨支离的字迹写着:"穷则独善其身"。他推开窗,任夜风吹散案头花瓣——明日此时,或许真有马蹄踏碎这一地月光。
窗外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已是四更天了。枕翠轩里的灯油添了三次,烛芯结了厚厚的灯花。贾环披衣坐在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方刻着"守拙"的旧砚。砚底暗藏的朱砂隐约泛红,像极了考场里晕开的墨渍。
茗烟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怀里抱着个锦盒:"三爷,林...林姑娘让紫鹃送来的!"
揭开盒盖,一阵冷香扑面。原是几枝带着露水的绿萼梅,底下压着本手抄的《周易》。翻开扉页,黛玉熟悉的簪花小楷写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贾环不由轻笑——这丫头到底是劝他知足,还是暗讽贾府盛极必衰?
"环儿..."
赵姨娘不知何时立在屏风边,手里绞着条绣了一半的汗巾。月光透过窗棂,照得她眼角细纹格外清晰:"娘给你煮了安神汤..."
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砰!"
大门被撞开的声响惊飞满树栖鸟。贾环手里的茶盏"哐当"落地,碎瓷溅到绣着兰草的帘帷上。只见周瑞连滚带爬冲进院子,官帽都歪了半边:
"中...中了!第七名亚元!"
满院灯笼霎时亮如白昼。贾环却只觉得耳鸣目眩,林如海咳嗽着教导他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谦》卦六爻皆吉..."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里还留着考场磨出的茧子,如今终于开出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