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安拿着银子冲进屋子,果然阿爹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里屋看着阿娘和阿弟。
阿娘和阿弟正昏睡着,阿爹便坐在黑暗的小屋子里一动不动。
“阿爹。” 林岁安轻声喊,冲着他招了招手。
“安儿。”林定山走出来。
“阿爹,我们有银钱给阿娘和阿弟看病了。”
林岁安把手里的银子塞进林定山手里,同时塞进去的还有垫在银子下的卖身契。
林定山看着手里的九两银子,又望了眼院子里的钱婆子,他虽不识字,心里却也知道手里的一页纸是什么。
他眼眶泛红,憨厚木讷的脸涨得通红,嗫嚅着嘴颤抖着吐出几个字:"安儿,不成……”
他要撕掉手里的这纸契书。
林岁安及时的按住了林定山的手,明亮的双眼定定的看着林定山。
“阿爹,我是自愿的。我不会怪你和阿娘,你签了吧,签了咱们就可以得九两银子,这样阿娘和阿弟都有救了。”林岁安冷静的道。“我只是卖身为奴,钱婆婆说要将我卖到大户人家去。我也不会吃什么苦,这样好歹咱们一家子都活着。只要活着,总会有团聚的一日。”
林定山沉默的背过身,黑瘦的身躯仿佛都佝偻了几分。
望着那昏暗的里屋,捏着契书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犹豫半晌,终是狠狠地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林岁安的卖身契上摁上了手印。
“安儿,是爹对不起你。”林定山声音哽咽。
林岁安知道阿爹舍不得将她卖了,可阿娘阿弟等不了了。
阿娘阿弟若是没了,她和妹妹在这个吃人的社会里要怎么活?
还不如她搏一搏,给自己和家里人都换一条生路来得好。
若是卖到好些的人家做丫鬟下人,就当是去打工去了,前世不也是领着微薄的工资给老板做牛马么。
正巧钱婆子来了。
以前钱婆子来村里买孩子,林岁安也曾背着钱婆子骂过她买卖人口丧尽天良,如今她也算救了林岁安一家人的命。
张慧娘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居然醒了,或许她一直没睡着,只是身体不适在闭目养神。
张慧娘躺在床上嘶哑着嗓子喊林岁安的名字,她喊:“安儿。”
她嗓子嘶哑,发不出声儿来,在屋外听着仿佛梦呓:“安儿,你进来,进来。”
两岁的弟弟林岁康被吵醒也嘤嘤哭着,可他还什么都不懂。
“阿娘,我要走了。你好好养病,等我回来。”林岁安不敢进去,只在里屋门口借着小小的窗口透进来的光模糊的看了一眼。
林岁安不敢再停留,面上一动,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她抹了把泪,脸却被粗糙冷硬的袖子挂得生疼,顾不得这些,转身便往钱婆子的牛车走去。
林岁喜跑了过来,小小的手扯着林岁安的衣角不让她上钱婆子的牛车。
“阿姐去哪,阿喜也要一起去。”
“阿喜,阿姊是去享福去了,等阿姐挣了银子就给咱们阿喜买甜甜的糖葫芦,放手吧。”
林岁安哄着她,林岁喜终究是被甜蜜的糖葫芦迷住了,依依不舍的放开了阿姊的衣角。
“那阿姐可要早点回来,要三只糖葫芦哦,阿姐、阿喜、阿康都吃。”阿喜的声音细细的,带着期盼和懵懂。
“嗯,好。”林岁安扯着嘴角笑着点了点头。
又转向林定山:“阿爹,拿着银子带阿娘和小弟去好好看看大夫,再买些粗粮,让阿喜和阿康吃饱些,你和阿娘也吃饱些,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家里的被褥棉袄都用太久了,拿去镇上弹棉花的铺子里翻新一下,这个冬天就熬过去了。”
“好。”林定山颤抖着嘴唇应着 。
林定山还要再说什么,钱婆子不耐烦的喊道:“磨磨唧唧说个没完,老婆子还要去隔壁李家村呢,再不走等回镇上天都黑了。”
“我走了,阿爹你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和阿娘。”林岁安最后叮嘱了一句。
她很想说等我回来,可十里八乡的也有不少被卖了的孩子,从未听说还有谁回来了的。
如此,转身便毫不犹豫的上了牛车。
跟着钱婆子的车夫一甩鞭子,大黄牛便提提踏踏的走了起来。
林岁安坐在牛车上,强忍着没有回头,摇晃着去那不可知的未来。
林岁安自卖自身的走了,却不知林家却乱成了一团。
张慧娘强撑着身体从床上滚了下来,咚的一声,将正在外头发愣的林定山惊醒过来。
林定山撒腿跑进屋子里,见张慧娘正靠着床沿想站起来。
因风寒嘶哑的嗓子艰难的叫着:“安儿。。。我的安儿。。。”
林定山冲过去抱起张慧娘,手里的银子和契书撒在地上,在这黢黑的屋里隐隐发着刺眼的光芒。
瞬间,张慧娘豆大的泪珠就滚落了下来。
“我的安儿呐!”张慧娘发出悲怆嘶哑的呼声,看着地上的银子和契书,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拼尽了力气捶打着林定山:“你个丧良心的,安儿是你的女儿啊,是我们头一个孩子,你怎么舍得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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