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安回了绣房,瞧见春鸢正坐在绣架前,眉目低垂,十指翻飞,正绣着老夫人的衣裳。
影儿和梅香坐在榻上,也做着针线。
见林岁安进来,两人起身微微福身:“安儿姐姐。”
林岁安点点头。
春鸢也抬起头来,扶了扶头上的绢花。
她头上戴的,正是林岁安给她那两朵中的其中一朵。
春鸢今儿身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裳,与那朵西子色的头花甚是相配。
“春鸢姐姐,一大早你去哪了?怎地找不见你?”林岁安走过去,瞧了一眼春鸢绣架上的针线。
林岁安却不知自己这一问,叫春鸢手上的绣花针都下错了地方。
春鸢忙把针取下,将线挑回来,又重新穿上。
“不过是先前买了糕点,糕点铺的伙计顺路来取食盒。”春鸢佯装不在意地道。
像是怕林岁安再说什么,忙问:“这些绢花,你在哪家买的?瞧着这颜色和做工,都比我以前买的要好些,且你挑的这两朵我都喜欢。下回你出府,若再碰到这卖绢花儿的,给我再挑两朵,我好换着戴。”
这绢花也不值几个钱,春鸢也不同林岁安客气,便收下了。瞧见那朵西子色的与自己今日的衣裳相配,便立即戴了起来。
林岁安不疑有他,点头应了,又道:“平日里也不曾瞧见过,只有昨晚乞巧节,偶然见着,便买了几朵。且芽儿月儿她们也都买了,我给她们也说一声。叫她们下回出府,若瞧见了,给你带几朵。”
“你瞧着我是谁买的都要么?”
没想到春鸢扭头就拒绝了。
“你挑的尚能入我的眼,她们挑的可不一定,到时候买来我是要还是不要?”
林岁安想想也是,春鸢在穿戴上本就讲究。她了解春鸢,买的样式、颜色春鸢都能瞧上,旁人选的她可能真瞧不上。
只好道:“好好好,好姐姐。只我瞧见了给你买,不与旁人说。”
“这还差不多。”春鸢轻哼一声。
说完,好似又觉得自己有两分矫情,脸上挂上一抹微红。
不过她性子就是这样,这些穿戴上的东西,不是谁买的,她都能瞧得上眼。
林岁安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盒子。
这个小盒子她带着一上午,里面是她昨晚上乞巧节比赛得的那根金钗。
这金钗虽不大,但样式精巧。
细细的双股钗,一头是蝴蝶穿花的样式。
老夫人寿辰,绣房众人都得了赏。春鸢和林岁安算是得了大头,林岁安本要给二十两银子给春鸢,算作老夫人寿礼的本钱,春鸢却拒了。
这根金钗虽不值二十两,但胜在精巧。
林岁安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春鸢,春鸢一时不知道是什么,便接了过去。
打开一看,竟是乞巧节晚上的彩头。
春鸢将其取出,在手上把玩一番,又放回盒子里。
“你自己得来的,给我作甚。”
“便当做给你日后出嫁的添妆吧。”林岁安眨巴眼,说得认真,面上却带着一丝调侃。
“臭丫头,找打。”春鸢忽地红了脸,起身作势就要打林岁安。
林岁安忙道:“好姐姐,我可不是随意说说。今儿在老夫人屋里,老夫人说姐姐们年岁到了,听着要给姐姐们说亲事呢。”
林岁安躲开春鸢的魔爪,趁机将陶妈妈交代的事儿说了出来。
没想到屋子里三人都凑了过来,春鸢也停下打闹,叫林岁安细细说说。
林岁安从那杨家夫人来府上,求老夫人给她儿子寻摸一门婚事,说到陶妈妈说陈家的二儿子婚事也没着落。
影儿便是家中教得再好,终究是年岁小,一时憋不住,忙问道:“安儿姐姐,老夫人如何说的?可定下了么?”
林岁安看她一眼,影儿面上压着几分喜色。
在老夫人院儿里当差的,谁不想做有等的丫鬟,做了有等的丫鬟,又谁不瞄着大丫鬟的位置。
特别是影儿梅香这样的小丫头,只觉得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又体面又漂亮又有本事,便是做官太太都做得。
若是给自家二哥做媳妇儿......
影儿脸上又生出几分担忧,她家二哥二十出头,日日除了看书,便是帮着二爷处理事务。
成天严谨得很,跟个木头一样,最不讨女孩儿喜欢。
大哥大嫂家的小侄女儿都会走路了,家中请了婆子和小丫鬟同母亲一起照看着。
二哥却连一句话都不曾同姑娘说过,娘都急死了。也不知院儿里的姐姐,能不能瞧上二哥那样的木头。
“哪有这么快就定下的,这是终身大事儿,也得两边都愿意才是。老夫人将此事交给了陶嬷嬷,切要看陶嬷嬷怎么说呢。”林岁安回道。
见事情还没定下,影儿心中有些急,她二哥那样的,就该老夫人直接定下来,不然哪里去找媳妇儿。
想想又觉得,若是直接定下,万一未来嫂嫂不喜欢二哥那样的木头......
春鸢作为绣房的一等大丫鬟,知道房中几人的名姓。听说是陈家,便问了一嘴:“影儿不是也姓陈么?可是你家?”
“当说的就是我家。”影儿喃喃道。
不成,得同爹娘先说了,叫爹娘带着二哥找陶嬷嬷去才是。
影儿小小年岁为着二哥的婚事操碎了心。
似想起什么,对春鸢行了一礼,道:“春鸢姐姐,我有点儿事儿,出去一趟,片刻便回来。”
“去吧。”春鸢知道她应当要去同家里人通气儿,便挥挥手叫她去。
等春鸢答应,影儿一溜烟儿便跑了出去。
“慢着些......”春鸢只叮嘱了一句,人就不见了踪影。
等影儿走了,春鸢又问:“可说了旁的?就这两家么?”
一等丫鬟到了说亲年岁的可不止两个呢。
“还说了七祖奶奶家的那个曾孙子。”林岁安道。
只是陶妈妈只叫她将这事儿透给陈家,旁的她便不愿多费口舌。
只说了一句,便在软榻上坐了。
梅香见林岁安说了这么一通,又咽了咽口水。
忙起身给林岁安倒了杯凉茶来。
林岁安笑了笑,夸了句:“咱们梅香越发懂事儿了。”
梅香羞涩地垂下头,又去一旁拿起绣绷做起针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