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废了好大的劲,才反应过来什么叫“从人堆里挖出的通道”,再去看知罗和其他地道里出来的人,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都是一身的血。
人群踩踏挤压,将地道堵得没有一丝缝隙。
为了后面队伍的人不窒息而死,知罗下令从已挤压身亡的人堆里,硬生生挖出一条路。
将士们砍下的每一刀,都是他们用命救下的老百姓。
有孱弱的姑娘,有稚嫩的孩童,全都不甘地睁着眼,尸首流着血泪,令人不忍去看。
将士们只能闭上眼睛,在“人墙”中不停地开挖。
只可惜终于挖通“人墙”时,后方的人也几乎全部窒息身亡。
只有几十个幸存者,挣扎着从“人墙”爬过,活了下来。
古往今来从未有过这种惨案,简直闻所未闻,令人胆裂魂飞。
没人敢去想那地道里该有多惨,有多少老弱妇孺在其中。
明明是为了营救百姓们的行动,如今,救人的却成了索命手。
数千老百姓,最后只活了不到百人。
这是足以直达天听的重大事故,足够东宫震怒,在狮威军的历史上永远记下沉痛的一笔。
霍乾念久久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他努力保持住一个临危不乱的将军模样,心中却几乎要泣血。
那可都是楠国的百姓啊,是连年遭受战火,却依然守着边境重城的固英城老百姓啊......
还有一同为救人而去的将士们,也几乎都死在这场人间惨剧。
盯着面前沉默而跪的知罗,霍乾念嗓音嘶哑,问她:
“营救行动开始之前,在大帐的机要密会上,已设想过拥堵的情况,一旦有人摔倒或卡住,地道中隔丈引路的将士们必须立刻将人扶起,其他将士立刻拦停后面的队列,让队伍中人人前后都保持间隔,怎会如此?”
霍乾念话音落下,知罗没有立刻作答,像是反应了好一会才能理解他的问题。
知罗道:“隔丈引路的将士相隔十丈,距离太远,来不及反应,而且队伍乱起来的时候,听不到彼此说话,所以……”
“你再说一遍?!”霍乾念狠狠打断知罗的话,再也维持不住面容,厉声质问:
“什么叫‘相隔十丈’?”
似乎预感到什么要命的结果,知罗愣愣望着霍乾念:
“我编制的计划中就是这么定的,每隔十丈设一名将士引路并疏导人群,不是吗?”
听了这话,霍乾念近乎要将牙齿咬碎,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愤怒,他的眼睛充斥着血红,恨道:
“机要密会时已定!相隔十丈易生变故!而改为每三丈设一人!!”
知罗瞪大眼睛,“将军!机要密会上您没有说要改为三丈设一人!属下真的没有听到!”
霍乾念无奈又悲愤,闭上眼睛,不愿再说一个字。
知罗跌坐在地上,半天才回过神,终于明白:
原来竟不是意外,而是人祸吗……
那般要紧的机要密会上,霍乾念明明预设了危险,下令修改为每三丈设一人。
所有人都听到了,执行了,安全营救出百姓,没有生任何乱子。
偏偏她知罗没有听到……
因为那个时候,她正在走神,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少年将军……
知罗呆呆地望着地道口,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
正在这时,去固英城打探消息的斥候飞速回来,呈上一个更令人忧心如焚的消息:
云琛……大约困在固英城——
困在二十万黑鳞骑兵的中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