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惊变
(一)
立冬那日,御史台的囚车碾碎了柳府门前的石阶。青婵攥着窗棂,看着父亲被套上二十五斤重的枷锁,白发在寒风里像枯草般颤动。
"表妹考虑得如何?"崔琰把玩着刑部批文,"只要应了李尚书家的婚事,姑父流徙途中自会有人照应。"
青婵盯着他腰间新挂的玄铁令牌——降妖司副指挥使。锁链磨破的脚踝还在渗血,她却笑了:"表哥如今连人血都敢喝了?"
(二)
妆匣底层藏着半块月饼,是中秋夜与陆昭分食剩下的。青婵一点点掰碎硬如石块的饼皮,每粒碎屑都带着回忆的重量。窗外飘起初雪,她突然听见极轻的"嗒嗒"声——窗纸上映出枝桠般的剪影。
断角的轮廓。
青婵急忙开窗,却只接到几片雪花。其中一片久久不化,细看竟是微缩的终南山地形图,主峰处标着猩红的"冬至"二字。
(三)
婚期定在腊月初八。崔琰亲自监督绣娘赶制嫁衣,金线绣的鸾凤眼睛都用符水泡过。青婵安静地任人摆布,唯有夜深人静时,会对着铜镜抚摸心口发烫的金纹。
这夜她突然惊醒,发现腕间金纹正在褪色。惊慌中打翻烛台,火苗窜上帐幔的刹那,有个身影破窗而入——不是陆昭,而是个陌生丫鬟。
"小姐莫怕。"丫鬟扑灭火苗,耳后闪过银蓝鳞光,"奴婢是新拨来的陪嫁,名唤小霜。"
(四)
青婵盯着丫鬟倒茶的手——右手无名指有圈淡金疤痕,正是她当年为陆昭拆铁蒺藜时,不小心被划伤的位置。茶气氤氲间,她突然将滚茶泼向对方面门。
丫鬟不躲不闪,任由热水浇在脸上。面皮起皱脱落,露出底下银蓝色的肌肤——却不是陆昭,而是个陌生少女。
"灵鹿族最后的女眷。"少女撕下全部伪装,鹿耳在发间颤动,"陆昭哥哥被困万妖阵,我是来替他完成约定的。"
(五)
妆奁突然剧烈震动。少女急忙按住青婵的手:"别动!他们在每件嫁妆里都藏了照妖镜!"说着从口中吐出一枚冰晶,"这是哥哥用最后灵力凝成的。"
冰晶里封着一滴血,青婵刚触碰就听见陆昭虚弱的声音:"...嫁衣内衬...藏了破阵图..."
少女突然警觉地竖起鹿耳:"有人来了!"她迅速戴回人皮面具,刚伪装好,崔琰就带着喜娘闯了进来。
(六)
"表妹深夜不睡,莫非想逃婚?"崔琰阴冷的目光扫过房间。青婵突然掀开嫁衣内衬:"表哥不如看看,这金线绣的究竟是鸾凤还是锁妖符?"
趁众人注意力被转移,鹿女悄然后退。崔琰却突然甩出根红绳缠住她手腕——正是当初捆过陆昭的噬魂线!
"区区幻形术也敢骗我?"崔琰狞笑着收紧红绳,"正好缺个鹿心血做药引..."
(七)
青婵抄起剪刀刺向崔琰后心。喜娘尖叫着阻拦,混乱中鹿女现出原形——竟是只通体银蓝的幼鹿,断角处还缠着青婵当年用的绢帕。
"原来是你!"崔琰狂喜地掐住幼鹿脖子,"当年漏网的小畜生..."
青婵的剪刀突然转向自己咽喉:"放了她!否则明日李尚书只能娶具尸体!"
(八)
僵持间,幼鹿突然咬断红绳,一头撞向崔琰腰间的玄铁令。令牌碎裂的刹那,整个绣楼剧烈震动,所有镜子同时爆裂!
"哥哥...成功了..."幼鹿瘫在血泊里,却咧开嘴笑了。青婵抱起她时,摸到满手冰凉的银血——幼鹿的身体正在融化。
"陆昭哥哥说...要你穿上嫁衣..."幼鹿化作一滩银蓝液体,最后凝结成颗冰珠,"这是...我们全族的祝福..."
(九)
大婚当日,青婵在嫁衣内衬发现了用血绘制的阵法图。心口月牙玉突然发烫,烫出个清晰的"等"字。
花轿经过终南山时,狂风骤起。青婵握紧冰珠,听见万千鹿鸣在云端回荡。轿帘被掀开的刹那,她看见所有轿夫都长着鹿耳——原来整个送亲队伍,早已被灵鹿族调包。
(十)
崔琰带兵追来时,青婵正站在悬崖边。嫁衣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心口金纹与月牙玉同时发光。
"再往前就是万妖阵!"崔琰弯弓搭箭,"表妹宁愿魂飞魄散也要找那妖物?"
青婵突然笑了。她摘下凤冠,露出额间不知何时生出的鹿角金纹:"表哥错了,现在..."山间云雾突然散开,露出后方密密麻麻的银蓝光点,"是他在找我。"
第一支箭离弦时,整座终南山的雪顶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