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停…你不要犹豫了……我替你先做了决定,你挖吧。”
江余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手指颤抖地撑开自己胸前的伤口,露出血淋淋的血肉。
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脚印。
“太疼了…”带着哭腔的声音破碎不堪,“快结束我吧…我撑不住了……”
没人能体会清醒着剖心有多痛。
更何况是亲手所为。
时降停站在原地,四肢已经半透明,脸颊沾着灰烬,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嘴角。他望着一步步走近的江余,声音沙哑:
“你听不见吗?我…可能要失败了。”
江余仍在靠近。
“你也会魂飞魄散。”
江余脚步未停。
“我们连地狱…都去不了了。”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江余终于来到他面前。染血的手握住时降停冰冷的手腕,牵引着探向自己鲜血淋漓的胸膛。
“我们都是赌徒…赌最后一线生机。”
“降停,把手伸进来…取出我的心脏…”
“我要你亲手来取。”
正如当年降停说“我要你亲手挖出我的骸骨”,如今江余也要求他,亲手剜出自己的心脏。
透过剖开的胸腔,那颗鲜红的心脏在剧烈搏动,而更深处——一颗漆黑的鬼心正与之重叠,随着靠近时降停,鼓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几乎要冲破血肉的束缚。
那是结在命脉上的恶果,早已熟透,亟待采撷。
若不及时摘下,它便会在宿主体内腐烂,将最后一丝生机蚕食殆尽。
江余的生命,注定要在今日终结。
时降停当然可以赌上这一把——夺取心脏,在万劫不复中博取一线生机。他有这个胆量,也有这个狠劲。
因为他本就无路可走。
可江余赌不起。
若他失败,便是魂飞魄散,连带着江余也要永世湮灭。但若就此停手,不挖此心,江余死后尚能重入轮回。
江余的手指抖得厉害,虚弱地拉扯着,却怎么也拽不动对方。泪水混着血水滑落:“你怎么又犹豫了…没有退路了…快动手啊…时降停!”
随着这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天空骤然劈下两道惊雷!
天罚突然加倍降临!
残余的引雷树接连被劈断,雷霆威力不断攀升,三倍、四倍的巨雷撕裂天空,分叉的电光将世界映照得惨白。
震耳欲聋的雷声让万物失声。
“轰隆隆——!!”
一棵、两棵、三棵、四棵……
转眼间,只剩最后三棵树还在苦苦支撑。
没有厉鬼能逃过天罚。就像人们总妄想逆天改命,可天地法则从不容情。
时降停的复活之路,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败局。
法阵边缘的巨树在雷光中摇摇欲坠,狂风裹挟着电流肆虐,将多数降鬼师逼退至安全区域。
唯有老刀和江母仍顶着电闪雷鸣,在风暴边缘焦灼徘徊——那刺目的雷光织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时降停的指尖缓缓生出漆黑利爪,向着那颗跳动的心脏逼近。
江余见状扬起染血的微笑,竟主动撕开伤口,任鲜血喷涌而出。他眼前阵阵发黑,耳边老刀与江母的呼喊已变得模糊不清。
当鬼爪触及温热血浆时,时降停突然改手——
猛地扣住江余的后脑,狠狠吻上那苍白的唇。
这个吻裹挟着铁锈味,时降停近乎暴戾地碾磨着对方的唇瓣,仿佛要将两人的血液都揉进这个吻里。
江余在剧痛中瞪大双眼,正看见一道天雷劈开苍穹直坠而下,将最后一棵大树劈裂。
天雷仿佛在发出高兴的笑声,终于等到阵法溃散的这一刻——它迫不及待要惩戒这个胆大妄为的恶鬼!又一道刺目的雷光撕裂苍穹,裹挟着毁天灭地之势直劈而下!
短暂的亲吻后,染血的手掌再度覆上江余的心口。
——他究竟要夺取心脏?
——还是宁可魂飞魄散也要拉着他共赴湮灭?
而他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轻轻推了一下。
江余整个人便轻如落叶般倒飞出去,划破雨幕朝着雷暴圈外坠去。
那一瞬仿佛被拉长成永恒,滂沱大雨在闪电中凝成水晶珠帘,将那道被雷光吞没的身影牢牢定格。
惊雷炸响的刹那,江余看见紫白电蟒重重劈在时降停的脊背上,击碎他强撑着的体面,跪在了地上。
灵体如同摔碎的琉璃盏,迸溅出万千光点。
第二道雷劫接踵而至,像剔骨刀般一寸寸剐散他的形体。
老刀他们说的办法根本就是谎言。引怒如此程度的天雷,时降停今日注定难逃一灭。
江余心如刀绞,喉咙发紧,发不出半点声音。他被狠狠甩出雷暴圈,在泥地上翻滚数圈,最终陷在淤泥中。
他挣扎着想要看清中心的情况,突然爆发的藤蔓狂潮已筑起通天高墙。带刺的茎叶交织成囚笼,将最后的雷光与悲鸣统统隔绝。
这是时降停最后的尊严——既不让外人目睹自己的末路,也不愿江余看见他最后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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