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都的盛夏总是格外漫长。
傅颖芝从郡主府出来时,日头已经西斜,但灼人的暑气仍未消散。
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帕子立刻洇湿了一片。
朱雀街上行人稀少,连平日里叫卖最欢的小贩都躲进了阴凉处,只有知了在道旁的槐树上不知疲倦地嘶鸣。
"傅小姐,请上轿。"
车夫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傅颖芝微微颔首,踏入那顶华盖马车。
轿帘放下的瞬间,她终于能卸下脸上维持已久的平静表情,从袖中取出那本烫金封面的图册,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轿子穿过皇城侧门时,傅颖芝听见守卫查验令牌的声响。
她将图册重新藏好,透过轿帘的缝隙望去,朱红色的宫墙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的光,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荣佳公主临别时的话,"在那深宫中,你只能相信你自己。"
轿子最终停在了偏殿处。
这里本是太妃们静修之所,如今倒成了软禁她的地方。
傅颖芝刚踏进院门,就听见身后落锁的声响。
两名看着老成的宫女迎上来,行了礼后一言不发地为她更衣净手。
"圣上口谕,傅小姐今日起不得踏出此殿。"年长些的宫女沉声道,眼神却飘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傅三小姐,晚膳会按时送来。"
傅颖芝点了点头,待宫女退下后,她立刻扑向窗边的书案。
暮色中,她借着最后一缕天光翻开图册,指尖划过那些精细绘制的宫殿轮廓。
正如庆欢所说,整本图册唯独缺少了那座神秘的南风宫。
"养心殿内室……"她轻声呢喃,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连忙将图册塞入枕下。
接下来的三日,傅颖芝表现得异常温顺安静。
她按时用膳,按时就寝,甚至主动为看守的宫女诊脉开方。
渐渐地,守卫的巡查从每半个时辰一次变成了一个时辰一次。
第四日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给了她机会。
"这雨可真大。"年轻宫女将食盒放在桌上,忍不住抱怨道,"从御膳房过来,裙角都湿透了。"
傅颖芝适时递上一个帕子,"姐姐擦擦吧,这样的天气还要当差,实在辛苦。"
她状似无意地看向窗外,"今日雨大,守卫大哥们想必也找地方躲雨去了。"
"可不是么。"宫女接过帕子,"方才看见他们都躲雨去了……"话说到一半突然警觉,匆匆放下饭菜就退了出去。
傅颖芝知道时机到了。
她快速扒了几口饭,从床下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宫女服饰,这还是前日她借口要换洗衣物时偷偷留下的。
铜镜中,她将发髻拆散重新挽成宫女样式,又用炭笔稍稍为自己改了妆。
暴雨仍在继续,雷声掩盖了她推开后窗的声响。
雨水打在脸上生疼,傅颖芝贴着墙根疾行。
从此处通往养心殿要经过四条回廊,一处花园,平日里这段路不算远,但此刻却无比漫长。
在经过第三道垂花门时,她险些与一队巡逻侍卫迎面撞上,慌忙躲进假山后的阴影里,心跳如鼓。
"这鬼天气,统领还非要我们按时巡查。"一个侍卫抱怨道。
"少废话,听说皇城中最近不太平,我们还是小心为上。"领头的侍卫朗声道。
待脚步声远去,傅颖芝才敢从假山后走出继续前行。
养心殿就在眼前,但殿前广场上毫无遮蔽,冒雨穿过必定会被发现。
她咬了咬唇,忽然想起图册上标注的一条排水暗道。
顺着记忆寻去,果然在假山后找到一处被杂草掩盖的入口。
暗道内阴冷潮湿,傅颖芝不得不弯腰前行。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弱光亮。
她小心翼翼地顶开石板,发现自己竟直接进入了养心殿内室的储物间。隔着雕花门扇,她能听见外间有宫人走动的声音。
"圣上今夜宿在储秀宫,把熏香换了就退下吧。"一个尖细的嗓音吩咐道。
"是。"几个太监应和道。
傅颖芝屏住呼吸,直到外间重归寂静。
她轻轻推开门,悄悄猫到了内室,按照记忆,找到了那排红木书架上,心跳陡然加速。
书架上的典籍摆放得整整齐齐,看不出任何异常。
傅颖芝按照庆欢郡主的描述,她快速寻到了从下往上数到第六层,从左往右数到第七本——《宁都风物志》。
她深吸一口气,试着将书往外抽。
书纹丝不动。
汗水顺着背脊滑下。
傅颖芝又试着将书往里推,这次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咔嗒"响。
整排书架突然向前移动了半尺,露出后面黑洞洞的通道。
一股带着霉味的冷风从通道中涌出,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通道很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傅颖芝借着微弱的光亮照出石壁上斑驳的水痕。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入通道。身后的书架在她进入后自动合拢,将最后一丝光线也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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