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比起其他那些有头有脸的丫鬟婆子,女儿做的已是够收敛的了。就为这个,那些小蹄子们还背地里嚼舌根,说我白占着体面差事,倒怕起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来。”
“娘,女儿心里也是不情愿的......”
“可,那时阖府的下人们都去作践五姑娘,独我一个不去,倒显得我不合群似的。”
“五姑娘吃过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的作践,我做的这点小事算什么呀,估计她早就不记得了。”
胡嬷嬷气得直跺脚,恨铁不成钢地急声数落道:“我将你当千金小姐娇养着,你倒好,偏要与那些粗使丫头厮混在一处,还管什么合群不合群。”
“但愿五姑娘不记得了吧……”
萱草轻抿唇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娘,您就别提那些芝麻绿豆大的事了。”
“您怕是不知道,那些黑了心肝的,连把五姑娘推下枯井的毒计都想得出来。还有更歹毒的,说要把人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废菜窖里,就等着听五姑娘哭喊着求饶呢。”
“主子们既已发了话,下人们哪敢不从?自然是要顺着主子的意思来。”
“娘,我记的真真儿的!夫人知晓我给五姑娘送剩饭剩菜后,非但不责怪,反倒赏了我一支赤金镶玉的簪子呢!”
“娘,你说夫人为什么那么讨厌五姑娘啊。”
胡嬷嬷眼神凌厉地扫了萱草一眼,沉声道:“有些事,不是你该打听的。”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说着说着,忽然放柔了语气:“萱草,你听娘说......若是......”
话到嘴边又顿了顿,胡嬷嬷深吸一口气:“若是娘哪天遭了不测,你记住,什么都别管,立刻去求五姑娘。就说......就说这是娘的遗愿,求她庇护你和忘忧。再说......就说娘祝她得偿所愿。”
萱草闻言一怔,随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道:“娘,你是不是糊涂了?
“妹妹都夭折十多年了,哪怕五姑娘有通天彻地之能,难道还能插手阴曹地府之事不成?”
“况且有夫人护佑着娘亲,能出什么岔子?莫非是因我爬床之事,侯爷迁怒于娘亲了?”
“住口!”胡嬷嬷厉声呵斥,“记住为娘的教诲便是,休得多嘴多舌!在夫人跟前,方才那些话半个字都不许提。”
她稍缓语气,又叮嘱道:“若是夫人问起,就说为娘教导你要尽心侍奉夫人和侯爷,记住了?”
萱草怔怔地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茫然:“女儿记住了。”
俄而又怯生生抬眸,细若蚊吟道:“只是,若真有不测,为何要等变故发生才托孤于五姑娘?何不现在就求她相助?”
“娘,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胡嬷嬷:“你顾好你自己便是。”
就像夫人说的,若是当年的旧事全都抖落出来,裴桑枝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她。
萱草嘴唇翕动,似是想说什么,心下却又觉得胡嬷嬷在杞人忧天。
夫人一日不倒,娘就一日是侯府最体面的管事婆子。
至于她自己,且等着罢。那些个姨娘们颜色渐衰,夫人也年岁渐长,偏她还似那枝头新绽的桃花,娇嫩得能掐出水来。侯爷总有一日会瞧见这朵含苞待放的鲜嫩花儿,到时候,她早晚能成为侯爷最宠爱的姨娘。
“娘,这胭脂?”萱草手指轻抬,指尖在胭脂盒上悬了悬。
胡嬷嬷在深宅大院浸润数十载,阅人无数,怎么可能看不透萱草的心思。
不仅天真刁蛮,还心比天高。
是她教养萱草的法子错了。
大错特错。
悔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浸得她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平常短了你胭脂水粉了吗,眼皮子这么浅。”
萱草小声嘟囔:“外头那些粗制滥造的胭脂水粉,怎配与夫人妆奁里那些金贵物件相提并论。”
胡嬷嬷听罢此言,更绝望了,很是怀疑,她留下的那些东西的价值,真的能让五姑娘庇护萱草余生周全吗?
或许,还是得她豁出去,狠狠咬夫人一口,方显得更有诚意。
儿女都是债啊。
“这胭脂不干净。”
“用不得。”
……
听梧院。
裴桑枝已然知悉裴临允怒不可遏地摔门而出,离开折兰院后,又在沧海院的小厨房里大显身手,险些酿成一场走水之祸。
她亦知晓,胡嬷嬷告退时,额角分明残留着未及拭净的血迹。
裴临允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该说的都说的了。
不得不承认,在做“刀”这件事上,裴临允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天赋。
就是不知,裴临允送去的这把火,究竟能将那对主仆多年积攒的信任与情分焚毁几分,更不知这看似牢固的主仆情谊,何时会在烈焰炙烤下分崩离析,终至反目成仇。
太想这出主仆反目的戏了。
想来,荣妄也会喜欢的。
“拾翠,去将永宁侯府送来的珍品养颜膏分出些来,拣那个青玉小罐子盛了。待会儿裴临允过来,总得备份像样的谢礼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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