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从掌心消失的瞬间,叶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光影扭曲变形,耳畔响起尖锐的蜂鸣声,仿佛有无数根细针扎进太阳穴。当他再次能够视物时,周围的景象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潮湿的竹林在风中摇曳,竹节相互摩擦发出"吱嘎"声响。月光透过密匝的竹叶间隙洒落,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竹叶特有的清香,混合着某种草药焚烧后的苦涩气息。叶徽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铜钱已经不见踪影,只在掌心留下一圈淡金色的痕迹,像是被烙铁烫过的烙印,边缘处还泛着细微的红光。
金丝猴从他袖口钻出,爪子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平日里油光水滑的金毛此刻显得暗淡无光,像是蒙了一层灰。"琅琊山的后山禁地。"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警惕,"有人在这里布了阵法,我能闻到朱砂和硫磺的味道。"
叶徽缓缓转动脖颈,观察着四周。这片竹林排列得过于整齐,每根竹子之间的间距几乎完全相同,形成一种令人不适的规律感。脚下传来异样的触感,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太极图上。阴阳鱼由黑白两色的鹅卵石精心铺就,每一颗石子都被打磨得光滑圆润,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图案边缘刻着精细的八卦符号,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一丝不苟。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太极图中央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痕——约莫三指宽,将整个图案一分为二,破坏了原本圆融和谐的构图。裂缝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开。叶徽蹲下身,指尖轻触那道裂痕。石面冰凉刺骨,接触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手指直窜上来,冻得他骨髓生疼。
就在他碰到裂痕的刹那,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太极图上的黑白石子开始自行移动,发出细碎的"咔嗒"声,像是无数牙齿在相互碰撞。阴阳鱼的眼睛位置,地面缓缓隆起,两尊石像破土而出——
左边那尊身着明代儒衫,头戴方巾,手持书卷。石像面容清癯,眉宇间透着书卷气,正是叶徽前世的样子。右边那尊却穿着戏服,脸上覆着油彩,水袖半垂,分明是他今生作为演员的模样。
两尊石像面对面而立,中间隔着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月光照在石像表面,为其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辉,更显得栩栩如生。叶徽甚至能看到前世石像眼中那种读书人特有的执着,以及今生石像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这是...我的心魔?"叶徽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竹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金丝猴跳上他的肩头,尾巴上的毛全部炸开:"不,这是'问心阵'!"它的声音因紧张而变得尖细,"有人要逼你做出选择!"
话音未落,两尊石像突然同时开口。明代儒衫的石像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戏服石像的声音则带着几分慵懒的戏腔:"人生如戏,何必当真?"两种声线重叠在一起,在竹林中回荡:
"前世今生,你究竟是谁?"
这声音仿佛有实质般撞击着叶徽的耳膜。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前世的寒窗苦读,青灯黄卷;今生的戏台沉浮,粉墨登场。前世的家族荣耀,门楣光耀;今生的孤身漂泊,无根无萍。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在脑海中交织碰撞,像是两把利剑在他颅腔内厮杀。
叶徽跪倒在地,十指深深插入泥土。竹林开始旋转,太极图上的石子跳动得更加剧烈。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成两半,一半向往着前世的清高自持,一半沉溺于今生的随性洒脱。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响,到最后几乎变成了轰鸣:
"选啊!"
"你究竟是谁?"
"书生还是戏子?"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的刹那,叶徽忽然想起杜大夫临终前浑浊的眼睛,和那句气若游丝的"琅琊山..."。老人枯瘦的手指抓住他手腕的触感似乎还在皮肤上残留着,那种不顾一切的托付,胜过千言万语。
剧痛中,叶徽咬破舌尖。铁锈味的鲜血充满口腔,他猛地将一口血喷在太极图中央的裂缝上。鲜血渗入石缝,竟然发出"滋滋"的响声,腾起一缕青烟,像是浇在了烧红的铁板上。裂缝中的黑暗被血光驱散,隐约可见底部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我既不是前世的书生,也不是今生的戏子。"叶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角还挂着血丝。他的声音嘶哑却坚定,在竹林中回荡:"我就是我——叶徽!"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某种无形的桎梏。两尊石像同时崩裂,碎石飞溅,却在触及叶徽衣角前诡异地改变了轨迹,像是被什么力量弹开了。太极图上的石子重新排列,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缝开始缓缓愈合。当最后一块碎石落地时,地面上只剩下一块光滑如镜的青石板,上面用篆书刻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见性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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