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澜灰棕色的兽瞳里满是痛苦:“她,被雪原塌陷的泥流卷走了。”
墨言眉头骤然一拧,猩红的眼里闪过一丝晦暗。
一个纵身跳下荆棘崖,都能安然回来的人,会被泥流卷走吗?
他不大信,但这个雪豹兽人又不像是在胡说。
墨言沉吟片刻,忽而抬眼,眸中暗芒流转:“我跟你去找螣。”
他话音刚落,归就厉声道:“不行!”
“雨季的兽人大陆,处处能吃人!你是我们的首领,是苍山部落的脊梁!这个时候怎么能随意离开部落?更何况,族人们……”
部落里已经没有食物了,这个时候墨言是无法离开的。
墨言目光微顿,转头看向归,神色平静:“找螣不过是顺路。”
他沉默须臾,声音里带着阴鸷与凛冽:“我会带猎物回来。”
他原本就想着离开部落去狩猎,部落已经撑不下去了。
清澜看着墨言和归紧绷的对峙,瞬间明白,苍山部落已经没有食物了。
他立马开口道:“我给你们食物,你跟我去找螣!”
说话间,他周身骨骼涌动,化作人形,小心翼翼打开腰间的储物袋,上面的雪豹绣纹似闪着光,随着“哗啦”一声,地上已经多了满地的猎物。
这些猎物还渗着温热的血,像是刚刚狩猎而来。
墨言消瘦的面容骤然紧绷,脸上闪过一丝惊疑。
他目光落在清澜腰间的储物袋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是她给你的?”
清澜修长的手掌遮住腰间的储物袋,灰棕色的眸子盯着墨言,脊背绷得很直,像是随时都会从丛林中一跃而出的猎豹,声音沙哑:“够了吗?”
一旁的归早被地上的猎物给惊住了,呼吸凝滞,看向墨言。
墨言默然转身,倏地,猩红的鳞甲从脸颊上冒出,巨蟒修长的身躯在积水中游曳,信子吞吐间,似在辨别气味与方向。
清澜轻轻一跃,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掠出。
他修长的身形在半空舒展,劲瘦的腰线上有豹纹闪过,落地时,已化作一道豹影,矫健的身姿几个起落,便紧随着墨言没入林间。
归看着满地猎物,又看看远去的墨言,眉头紧锁。
扶楹是厉害的巫没错,但她身边有堕落兽人,可千万别出事啊。
*
距离苍山部落不远的山巅,山洪已经落了。
暴雨侵袭下,一处狭窄的山洞里却异常热闹。
“哇呜——哇呜——”
幼崽稚嫩的啼哭声十分响亮,几乎穿透雨幕,在整个山头回荡。
“小祖宗,你可别哭了……”
螣将怀里的团子又搂紧了几分,玄色蛇尾轻颤,尾巴尖上卷着一朵沾染雨水的野花,在团子面前晃了晃,努力彰显存在感。
谁知,花瓣上的雨珠簌簌而落,正巧砸在团子的小脸上,反倒惹得那哭声更嘹亮了几分。
螣那双墨绿的眼瞳里盈满无奈,但垂眸看着臂弯里扯着嗓子的小雌性,只觉得胸腔里一颗冰冷的心都跟着发软,手臂忍不住又收紧了几分。
小雌性一头银白的发丝,十分柔软,小脸因哭泣皱在一起,憋得满脸透红,宛如熟透的浆果,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漂亮。
团子完美继承了父母的容貌,长大必然是个美人坯子。
“哇呜——”
团子哭的更大声了,随着抽噎小身子一颤一颤的。
螣抬起头,墨绿的瞳眸收缩,尾鳞因焦躁发出细碎的翕动声。
他不耐地催促道:“白沧!你怎么那么磨蹭?”
许是他声音太大,怀里的幼崽被惊得打了个哭嗝,反倒让螣凌厉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慌乱,轻轻拍了拍,低声哄着:“乖,不哭了……”
白沧半蹲的身姿如雪松折腰,银白的长发如绸缎般倾泻在身后,露出半张靡丽的侧脸。
他修长的指尖捏着奶瓶,不急不缓地轻轻摇晃,转头睨来时,潋滟的狐狸眼中满是嫌弃,冷嘲道:“让你抱个幼崽都抱不明白……”
尾音微妙一顿,似笑非笑:“还敢争抢着让阿楹给你生幼崽?”
说话间,白沧上前,从螣的臂弯里接过团子,把奶瓶塞进她嘴巴里,团子很给面子地止住哭声,喉间发出满足地咕咚声,只是眼底还挂着泪珠。
白沧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幼崽,琥珀色的瞳孔里荡漾开些许涟漪,连狭长眼尾那抹薄红都温柔了几分,看着愈发勾人。
螣斜了白沧一眼,冷笑道:“阿楹答应我了。”
白沧懒得理他,将团子往怀里拢了拢,踱至洞口。
他银白的长发被潮湿的山风撩起,瑰丽的眉眼间掠过一层晦涩。
已经好几天了……
螣懒散地靠在山壁上,墨绿的瞳眸倒映着外面细密的雨幕。
他半眯起眼,清冽的嗓音混在雨声里,像是在与白沧说话,又像是在自说自话:“阿楹……应该快回来了。”
螣双手环胸,眼尾斜斜扫向白沧:“你说,清澜会跟着阿楹回来吗?”
他私心里自然是不希望清澜回来,多一个人有什么好?
白沧垂眸,指尖轻轻拂过团子发梢飘落的雨丝,声音比山风还淡:“不会。”
他转身往山洞里走去,行走间,银白长发如倾泻的月光,轻盈摇曳。
这时,螣却忽的直起身子,发出一声愉悦的嗤笑:“狐狸精,看来你也有失算的时候。”
话落,螣已经倏然没入雨幕,他游曳的姿态宛如一道光,径直逼近清澜。
清澜既然跟着回来了,那阿楹也一定回来了。
这个念头令螣满心愉悦。
白沧抱着团子的手臂微微一紧,有些疑惑。
螣曾说过,清澜是阿楹求而不得的。
他生性清冷孤高,骨子里是宁折不弯的傲气,经历颇多后,心结深重,再基于对霜原部落的责任与愧疚,他应该是不会跟来的。
可如今,他却来了,为什么?
白沧眉尖一蹙,转瞬即逝。
清澜为什么跟来不重要,只要阿楹回来就好。
思及此,白沧瑰丽艳盛的脸上浮出一抹浅笑,回来就好。
他朝山洞口走了几步,可下一瞬,脚步微顿,狭长的狐狸眼倏然半眯,两道气息裹挟着风雨袭来,却没有阿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