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迫在眉睫的危机感和肩头沉甸甸的责任。
议事结束,众人领命匆匆而去。
偌大的厅堂只剩下许琅和江庭岳。
许琅走到江庭岳面前,看着她身上那身刻意板正的男装,看着她眉宇间强行压抑的疲惫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心中莫名一疼。
“为何...又穿回了它?”
江庭岳身体微微一颤,抬起眼,迎上许琅的目光。
那目光深邃,带着理解和一丝她不愿面对的怜惜。
她避开视线,声音有些发紧道:“因为我是江庭岳,是定海候、水军都督江渊的孙子!”
“水军三大营是爷爷一生的心血,如今它遭此重创,人心惶惶,老兵们认的是小侯爷这块牌子,只有这个身份,才能最快地聚拢人心,稳住局面,重建水军。”
“我...别无选择!”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苦涩到极致的弧度,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至于我自己是男是女,是穿裙子还是穿铠甲都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如千钧。
许琅沉默地看着她。
他太清楚这背后的无奈和牺牲。
大乾律法,爵位传男不传女。
一旦她女子身份暴露,江家世代忠烈换来的定远侯爵位将被无情褫夺,江家将彻底没落。
她穿回男装,不仅仅是为了稳定军心,更是为了保住祖父用生命守护的家族荣耀。
她再次将自己,锁进了那个名为小侯爷的黄金囚笼。
“江庭岳,你听着!”
许琅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我眼中,你首先是那个在惊涛骇浪中与我并肩作战的战友,是那个智勇双全、心怀家国的将领!”
“你的能力,你的担当,远胜世间无数须眉。”
“定远侯的爵位,不该成为束缚你的枷锁!”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直视着江庭岳有些慌乱和难以置信的眼睛。
“其实,我也有个秘密藏在心中,今天正好告诉你。”
许琅深吸一口气,“我其实并不是许川,而与许川的同胞哥哥,许琅!”
听到这话,江庭岳的神色瞬间大变。
许琅早就预料到了江庭岳的神色变化,所以只是笑了笑,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以及怎么成为许川的过程讲了出来。
江庭岳听完后,神色很是复杂。
“所以我一直觉得咱们很想,都是活在别人以为的身份中。”
许琅沉声道:“此战过后,若你我还能活着,我许琅必以黑袍军主帅、大乾镇国公之名,向朝廷,向天下,为你请功!”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力挽狂澜、重建海防者,乃巾帼英雄江庭岳!”
“我要让陛下,亲赐你为大乾第一位女侯爷。世袭罔替,光耀江家门楣!”
“这是我许琅,对你的承诺!”
女侯爷!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般狠狠劈在江庭岳的心头。
她猛地抬头,美眸中瞬间充满了震惊、茫然,随即是汹涌而来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泪水不受控制地盈满了眼眶,又被她倔强地逼了回去。
她看着许琅那坚毅而真诚的脸,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个重重的点头,和一句带着哽咽的:
“我...信你!”
......
离开议事厅,许琅带着牛大力等一众亲卫营悍卒踏入了那座熟悉又陌生的许府。
府内气氛压抑,仆役们见到许琅,无不战战兢兢,远远避开。
书房内,许山独自一人枯坐。
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岁,头发散乱,眼神呆滞,曾经的精明富态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灰败。
当许琅推门而入时,他身体猛地一抖,如同受惊的兔子。
“你...你来了。”
许山的声音干涩嘶哑,当看到许琅那冰冷如霜的脸,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
他惨然一笑,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坦然。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不错,我确实是福王的同伙。”
“盐引、军资、消息...很多事都是我在经手。”
“我以为攀上高枝,许家能更进一步,我以为你...川儿,能继承这份富贵...”
他浑浊的眼中流下两行老泪,充满了悔恨:“可我没想到福王如此丧心病狂,更没想到我儿竟能有如此惊天动地的本事!”
“看着你如今...再看看福王的结局...我后悔了!”
“我真的后悔了,可是...晚了!”
“上了贼船,就由不得我了!”
他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踉跄着走到许琅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声音充满了卑微的哀求。
“川儿...看在我们父子一场的情分上,饶了我这条老命吧,我只求能苟延残喘...”
“父子一场?”
许琅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他俯视着跪在脚下、卑微如尘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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