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主棺的缝隙在淡金血液侵蚀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青金色符锁纹路短暂黯淡,棺盖与棺体间那道幽暗的缝隙随之扩张了发丝般的宽度。冰封少年悬浮于冰棺之中,胸膛碗口大的焦黑伤口内部,由纯粹符箓灵光构成的内脏轮廓搏动频率明显紊乱,符光如接触不良的灯丝般明灭闪烁。无形的献祭抽取之力作用其上,使得整具冰棺发出持续的低频震颤,冰晶表面浮现蛛网般的应力白痕。
微型归墟之眼仍在废墟上空缓缓旋转,吞噬着笔冢残余符灵最后的碎屑,发出沉闷的呜咽。墨九霄以刑天臂骨残骸支撑身体,傀儡心核裂口处的黑气如活物般蠕动侵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濒临碎裂的骨架。他试图凝聚一丝血气,目光死死锁定那缝隙微扩的主棺。符轮体悬于半空,符轮双瞳中数据流平稳扫过战场,计算着冰棺少年的状态与主棺封印的松动程度,冰冷的指令随时可能再次下达。
就在这力量真空、死寂弥漫的刹那——
铮…嗡…
一段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震颤,穿透了归墟吞噬的低鸣,穿透了冰棺震颤的杂音,精准地切入这片空间。它并非通过空气传导的声波,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物质本源的谐振。几个简单、空灵的音符组合,带着特定的频率与韵律,断断续续,却又异常清晰地在这片由青铜、符箓与死寂构成的碑冢废墟中回荡开来。
琴音响起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抹平了流速差异。
废墟边缘,一具倚靠在半截断碑上的持戈符卫,其高举的青铜符戈距离地面尚有三尺,青金符光正在戈刃流转。琴音掠过,符戈瞬间凝滞,如同嵌入无形的琥珀。刃上流转的灵光并非熄灭,而是被彻底“冻结”在流淌的形态中,凝固成一层死寂的釉质。符卫眼眶中代表索敌指令的幽绿光芒,在音符抵达的毫秒内,完成了从明亮到暗淡直至完全熄灭的全过程,如同被掐灭的灯芯,只留下两个空洞的、反射着微光的黑窟窿。
更远处,三具背负着残破青铜碑板的负碑力士,正保持着弓腰前行的姿态。琴音扫过,它们虬结的符箓肌肉纤维瞬间僵直,由内而外失去所有弹性,维持着发力瞬间的紧绷状态。沉重的碑板与青铜躯干连接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却再无丝毫移动。它们足下踏碎的青玉髓裂痕边缘,几粒刚刚被震起的碎屑,也诡异地悬停在空中,违反重力地凝固在那里。
散落在瓦砾间的机关人残躯反应各异。一只仅剩上半身、依靠符箓浮空游弋的哨卫,其胸腹核心处旋转的探测符轮在琴音触及的刹那,转速呈断崖式下跌,齿轮咬合声从尖锐到嘶哑再到彻底消失,整个过程不足半息。另一具失去双腿、正用符箓手臂攀爬残柱的侦察型机关人,其指尖嵌入柱体的动作被永久定格,关节处微弱的传动灵光如同被抽干了能量,瞬间黯淡成灰石。
万符皆寂。
并非摧毁,而是绝对的“凝滞”。所有由符箓驱动、蕴含灵光的构造体,无论完整或残缺,无论处于何种动态,皆被这突如其来的琴音剥夺了“活性”。构成它们的青铜符牌、篆文石质失去了内在的灵性连接,变得冰冷、沉重、死气沉沉。笔冢废墟的核心区域,除了归墟之眼、符轮体、墨九霄、冰封少年以及那具青铜主棺,其余空间被一种更深邃、更彻底的寂静笼罩。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尘埃悬浮。
墨九霄的听觉神经捕捉到这熟悉频率的震颤,残存的神魂如同被无形的细针触动。这韵律……星槎航行于陨石带时,傀儡心核因过度负荷发出哀鸣,意识沉沦于无尽心魔幻境边缘,便是这空灵的调子,如清泉滴落焦土,一次次将他濒临溃散的神识拉回现实。它怎会在此地重现?
他强行压下心核处黑气侵蚀带来的撕裂感,头颅极其艰难地抬起,浑浊的目光越过那些凝固的符卫、力士、哨卫的残骸,穿透归墟之眼扰动的光影,最终死死钉在青铜主棺后方那片被先前战斗能量撕扯出的、尚未完全平复的空间褶皱区域。
空间的褶皱如同揉皱的绸布,光线在其中发生怪异的折射与扭曲。而在那扭曲的核心,并非空无一物。一个巨大的、残缺的球体结构,正静静地悬浮着。
那是一颗浑天仪的核心残骸。曾经精密咬合的星轨铜环如今大半断裂、扭曲,如同被巨力拧坏的金属荆棘,杂乱地缠绕在主体球壳上。球壳本身由某种暗沉的青铜合金铸造,表面布满了坑洼的撞击凹痕和焦黑的能量灼烧印记。最触目惊心的,是一道几乎将整个球体斜向劈开的巨大裂口。裂口边缘参差狰狞,翻卷的青铜断茬呈现出高温熔融后又急速冷却的琉璃态光泽。这道裂痕的走向,从球体一端撕裂至另一端,其整体轮廓,竟无比精确地模拟出一张七弦焦尾古琴的侧面投影——琴首的弧度,琴尾的焦痕收束,琴身微妙的曲线转折……分毫不差。仿佛曾有一张无形的、由纯粹毁灭之力构成的巨大焦尾琴,被蛮横地砸进了浑天仪核心,留下了这永恒的创伤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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