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红灯熄灭。
门被推开,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脸上是职业性的疲惫。“手术很成功,子弹取出来了,没有伤到主要脏器。但是病人失血过多,加上之前的药物影响,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什么时候能醒,要看他自己的意志。”
后面的话,顾沉没有再听。他转身,靠上背后冰冷的墙壁,金属纽扣传出沉闷的声响。成功,却昏迷。这是一个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的结果。一个悬在半空,随时可能坠落的结果。
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是我。把军总医院A栋17层全部清空,任何闲杂人等不许出入。我的人十五分钟后到,接管全部安防。对,最高权限。”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性。走廊里的空气,因为他这通电话,变得更加稀薄。
苏晚从始至终没有看医生,也没有看顾沉。她只是抱着那个屏幕碎裂的平板,找了一个最角落的休息长椅坐下。一个技术人员刚刚把它勉强修复,接上了外置电源。幽蓝的屏幕光,映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她不在乎陆景行什么时候醒。她只在乎他必须醒。
在等待他醒来的这段时间里,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屏幕上,数据流像瀑布一样划过。大部分文件已经损坏,但她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法,逐一筛查着残存的碎片。她在寻找林兆恒的痕迹,寻找他可能逃往的路线,寻找他背后那张无形的网。
顾沉处理完所有外部事务,才重新走回这条寂静的长廊。他换了一件黑色的T恤,肩上的伤口被白色纱布覆盖,隐约渗出一点血色。他手里拿着两杯热咖啡,其中一杯递到了苏晚面前。
“喝点东西。”
苏晚的视线没有离开屏幕,只是伸出手,接过了那杯咖啡。纸杯的温度,透过她的指尖传来,却暖不进身体里。
顾沉在她身边坐下,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屏幕的光在她瞳孔里跳动,那里是一片代码和文字的荒原。
“有发现吗?”
“一些加密的资金流向,还有几个境外服务器的地址。都断了。”苏晚的声音平直,像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他很谨慎,逃走前格式化了核心数据。”
“他逃不掉。”顾沉说。这不是安慰,而是一个结论。
苏晚没有回应。她当然也这样认为。只是抓住他,和让他付出代价,是两件事。
长椅两端的人都没有再说话。咖啡的热气袅袅升起,又被中央空调的冷风吹散。他们像两个坐在孤岛两端的幸存者,中间隔着一片看不见,却汹涌的海。
“婚礼…先搁置吧。”顾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低沉,且不带任何私人情绪。“现在不合适。所有精力,都要用来抓到林兆恒,清算一切。”
他的提议,合情合理。在这样的风暴中心,任何关于个人的未来规划都显得可笑而不切实际。
苏晚终于从屏幕上抬起头,看向他。
她的视线,没有落在他脸上,而是落在他肩上那块刺目的白色纱布上。
“你受伤了。”她说。
“小伤。”顾沉的回答很简短。
“行动前,你对我说,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苏晚继续说,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两人之间那层脆弱的和平表象。“陆景行躺在里面,昏迷不醒。你被流弹击中。林兆恒带着他需要的东西,逃了。这就是你的掌控?”
她的问题,不带质问的语气,却比任何质问都更尖锐。
顾沉的下颌线绷紧了。“现场有变数。我的计划出了纰漏,我承认。”
“变数?”苏晚重复着这个词,嘴角牵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不是笑,而是某种更冷的东西。“林兆恒是变数,还是我也是变数?”
顾沉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看着她,试图从她那片死寂的眼底,分辨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你开枪,救了陆景行,也救了我。你做得很好。”他选择了一种最安全的回答。
“我不是在问你我的表现。”苏晚的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我是在问你,在你的计划里,我的存在,是不是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计算的‘变数’?”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直指那个他们都在刻意回避的,关于真相、关于欺骗、关于过去一切的根源。
“苏晚。”顾沉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极限的克制,“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苏晚反问,“等陆景行醒来?等林兆恒被抓到?还是等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你再给我一个编纂好的,完美的解释?”
她手里的平板屏幕暗了下去,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在对峙。
“你想要什么解释?”顾沉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解释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你,你的父亲可能不是意外身亡?解释为什么我要把你拉进这个漩涡里?还是解释为什么林兆恒会说出那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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