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南下的时间常在秋季和冬季,我赵国秋收完成的时候,现下开春是草原的牲畜产崽、接羔的季节,匈奴人鲜少进犯,我亦会守在太后身边,不会让人伤到她。”
赵元溪附和,“是啊!而且蒙将军难道还不相信我秦国的将士吗?”
蒙恬见太后执意要去,只得让步,“那臣随您同行。”
邯郸城的郡守已经到了,之后邯郸的事宜都将交由这位郡守处理,赵元溪见过这位新来的郡守,与他曾多次交涉,是个沉稳可靠的人,迁民之事也同他商议过。
政事不需要担心,反正离了她不会有任何影响,可这驻军还掌握在蒙恬手里,他如何能轻易离开?
赵元溪问:“那邯郸城的守军怎么办?”
“守军会交于郡尉管辖,臣之前本就只是代管邯郸郡的军务。”
三人一拍即合,定下了迁民前往云中郡的时间。
命令下发下去,原本死气沉沉的邯郸郡顿时热闹起来。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有人断断续续地念出来,“云中沃土千里...民户稀疏,而邯郸田亩有限,为尔等能安居...均地利...将迁民于云中。”
“凡从邯郸迁往云中者,免赋税三年,新辟土地,成年者授二十亩,未成年授十二亩,路途之上均设有粥铺,亦有官兵护送......”
“五日后即将启程,迁徙者需听从官府接引......抵达新郡,勤勉耕种,再立家业......”
众人听了个大概,“云中郡不是在极北之地吗?哪里有地可以种?”
“我在云中郡当过一段时间守军,那地方的确是个好去处,那里的马个个都长得膘肥体壮,羊肉吃起来比这里的好吃多了!”说着那人猛得咽了口唾沫,似乎在回味着当时的味道。
邯郸郡中有不少曾是云中、雁门那里的守军,不少人站出来证实了告示上的话。
许多没田没房的那些流民不免心动,留在邯郸没啥活路,虽然能给别人当佃户,说不定能活下去,但谁不想拥有自己的土地,哪怕多交些田税,那也比当佃户强多了,而且这告示上还说可以免除三年的赋税,这三年自己种的东西都归属于自己,简直就是天降的好事。
“可是那云中郡旁边就是匈奴,那匈奴人可不好惹。”有人忍不住有些担心。
“留在这也是饿死,要是哪天匈奴真的来了,爷们几个拿刀跟他们拼了!”
“现在秦人守在关口,他们瞧着比匈奴人还要凶一些,总不能让匈奴人给欺负咯!”
人群嘀嘀咕咕,心里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去,要是去的话又该怎么去?
蓼生原是从临县逃难来的,秦军大肆入侵,临县的守军根本守不住,不到两天的时间,临县就破了。
蓼生带着他的父母妻儿逃难,不曾想邯郸城这边也没抗住,他才来邯郸,邯郸就失守。
他只能带着家人继续流浪,一路上乞讨,勉强活着,结果又遇上了地龙翻身,差一点一家人都被砸死,好在他住的地方是个废弃的茅草屋,倒是倒了,但那些横梁没砸在他们身上,只受了点小伤。
这灾害一来,更是讨不到粮食了。
地里的那些老鼠洞都被掏得干干净净,连能吃的草根树皮都没有被放过,本以为他们将饿死在这里,没想到官府竟然开始放粮了。
不仅当地的人能领到,他们这些逃难来的人也有,饿了几个月,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蓼生泪如雨下。
不管怎么样,只要能让他全家人都能有口饭吃,拿他命去赌一赌,那也没什么关系。
他是最先一批报名前往云中郡的流民。
名册之上,记下了他的名字,又收到那枚象征他身份的小竹片,蓼生忍不住有些恍惚,“去那里当真能有地吗?”
毛苌停笔,抬头望着眼前的年轻人,这一天他已经不知道回答了多少次类似的问题,他摆摆手示意下一位,见他精神恍惚,还是不忍地提醒,“放心好了,这是秦国太后的命令,自然不会是假的,到时候你们还能分得一批良种,你们只管去种地。”
“多谢!”
毛苌不在乎地低下头,继续登记,“名字?家住哪里?年龄?做什么的?身高多少?家中几口人丁,几个成人,几个小孩?”
“我叫石,家原先是临县柏坡村人......家中八人,五个成人,三个小孩。”
毛苌依次记下,交于他,“这是你的符,收好。”
蓼生将自己手中的那枚记着他信息的符片放入怀中,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到了即将出发的日子,蓼生带着家人大包小包地跟在队伍中,人头攒动,迁徙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两边还跟着不少秦军,吓得蓼生将怀中的孩子抱紧了些,又朝着身侧的妻道,“跟紧些。”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的地方,蓼生将包袱里准备好的豆饼掏出来,一点一点掰给怀中的幼子吃,见旁边的人手中端着竹筒,竹筒之中赫然装着的是粟米粥。
“嘿!兄弟,哪里来的粟米粥啊!”
男人瞥了蓼生一眼,咕咚咕咚将竹筒中的粥喝光,又见他怀中的孩子,撅起嘴巴指了个方向,“看见最前面那面玄鸟旗没有,拿着秦人发给我们的符片就能领到,可以一人领一家的,你们派一个人过去就行。”
“多谢,多谢!”蓼生将孩子交给自己的妻,背着几个竹筒就朝那旗帜之下跑去。
排队的人很多,虽然已经提前分流,但这一行人至少有上万人,蓼生依旧还是排了很久,好在轮到他的时候,粥桶里面依旧还有不少粥。
他将那枚符片递给检查的人,那人在他符片之上戳了一个眼,又还给了他,随即他便领到了属于他的粥,热乎乎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蓼生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快步走了回去,将那热粥送到了父母跟前,又将一竹筒分给了妻子,“快些吃,还热乎呢!”
“良人也用一些。”
“我有豆饼,你们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