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麓词心录》· 第二百九十七章.砚边春信叩新元
第一章 冻砚融时春信至
云麓山的腊月总是裹着三分墨意。当煜明踩着薄冰去清玄的柴房时,见竹篱上挂着串红辣椒,在雪光里像炸开的星火。柴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砚台磨墨的“沙沙”声,混着煮茶的咕嘟响,竟把数九寒天煨出了几分暖。
“清玄兄,又在琢磨新词?”煜明推门而入,见清玄正对着一方古砚凝神,砚池里的墨汁冒着热气,蒸腾的水汽在窗纸上凝成冰花,恰好勾勒出梅枝的轮廓。案头摊着张洒金红纸,半阕《水调歌头》写得龙飞凤舞——“祥龙携瑞至,瑞雪兆丰年。”
清玄抬头,指尖沾着墨痕:“可不是?昨夜里听见后山竹爆响,忽然想起你说的‘岁暮纷多思,天涯渺未归’,便想填首迎新词。只是这‘阖家团聚同欢’的景,总觉得少了点烟火气。”他指着砚台,“你瞧这‘海天霞’砚,是我从汴京带回来的,据说冬日磨墨能生暖气,果然不假。”
煜明凑近,见砚石中隐隐有金斑流动,像落了满池星辰。他忽然想起三年前清玄刚从汴京回来时,腕间那道疤痕还未淡去,却捧着这方砚笑得像个孩子:“汴京的雪没有云麓山的灵秀,唯有这砚台,能磨出故乡的春信。”此刻砚边放着串用红绳系着的铜钱,正是山下孩童玩的“压岁钱”,铜锈在烛光下泛着暖光。
“烟火气么……”煜明拾起案上的狼毫,就着热墨续道,“街巷灯笼高挂,院里孩童嬉闹,烟火耀长天。”笔锋一转,在“福字映朱户”处顿了顿,“前日见你在门上贴的倒福,那墨色浓得能滴出水来,可不就是‘新岁启新篇’的兆头?”
清玄抚掌大笑,将煮好的茶斟入两只粗瓷杯:“好个‘烟火耀长天’!昨夜我在梅树下埋了坛花雕,想着除夕夜与你同饮,不想被山下王婆的孙子撞见,那小机灵鬼非要我教他写‘福’字,结果把墨蹭了我半袖子。”他卷起袖口,腕间淡粉色的疤痕上果然沾着几点墨渍,像落了几片红梅。
炉火“噼啪”炸开火星,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窗纸的冰花上。煜明呷着热茶,看清玄对着词稿指指点点,忽然觉得这方“海天霞”砚不仅能融冰,更能将岁月的寒意都磨进墨里,化作纸上跃动的春信。窗外雪又落了起来,打在竹篱上沙沙作响,却惊不散屋内砚边的温香。
第二章 千门灯火砚田耕
小年那日,云麓山的街巷忽然热闹起来。煜明跟着清玄去赶集,见青石板路上铺满了扫雪的竹枝,家家户户的门框上都贴着新写的春联,墨香混着腊肉的香气在寒风里飘。清玄忽然停在一家纸扎铺前,指着檐下挂着的走马灯:“你看那灯影,像不像‘风抚桃枝含俏’?”
灯影里的桃花是用通草做的,随着烛火转动,竟真有了春风拂过的姿态。煜明想起文档中“燕舞檐梁啼叫”的句子,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清玄已买下一盏灯,转身塞进他怀里:“去年在汴京,见太学里的先生们赏灯论词,却总觉得少了云麓山的野趣。今年咱们把这灯挂在词社门口,也好应个‘诗意满心田’的景。”
两人提着走马灯往回走,路过土地庙时,见几个孩童正围着个卖糖画的老汉。清玄忽然驻足,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给我画条祥龙。”老汉舀起一勺糖汁,手腕翻转间,一条腾云驾雾的龙便在青石板上成型,糖丝牵到一半,忽然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凑过来:“清玄哥哥,能给我画只燕儿吗?”
煜明看着清玄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糖丝勾勒燕翅,腕间的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他忽然想起文档中“业兴旺,身康健”的词句,忍不住对老汉说:“也给我画个‘福’字吧,要带着梅花纹的。”糖汁落在石板上,竟真在“福”字边缘沁出几朵梅影,引得孩童们一阵惊呼。
回到柴房时,走马灯已挂在廊下。清玄将糖画的祥龙和福字摆在“海天霞”砚边,忽然取过红纸:“方才在街上见那卖花婆插鬓的银箔,倒让我得了后半阕——‘业兴旺,身康健,福泽绵。良辰共度,挚友相伴共言欢。’”他说着便要落笔,却被煜明按住手腕:“且慢,这‘共言欢’不如改成‘共砚田’,你看这糖画的祥龙,不正是在咱们的词田里腾跃?”
墨汁落在红纸上,晕开的纹路竟与糖丝的光泽相映成趣。清玄盯着“挚友相伴共砚田”一句,忽然从书架上抽出《云麓词心录》旧册,翻到三年前初雪那日写的《雪中情》:“你瞧,那时我们写‘遥念昔年同赏处’,如今却能‘把盏同祈愿’,这砚田啊,真是越耕越宽了。”
廊下的走马灯轻轻转动,灯影里的桃花落在砚台上,像谁撒了把春信。煜明望着清玄腕间那道被糖汁映得发亮的疤痕,忽然明白,所谓福气,从来不是孤悬天际的祥瑞,而是有人能与你在同一个砚台前,把岁月里的每道痕迹都磨成照亮新元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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