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风随手抛出几枚源石,布下简易的聚灵阵,又摸出两块烤得金黄的兽肉:"这是我今早打的火鳞兔,尝尝?"
洛天羽咬下一口,肉里竟还带着淡淡的源气,暖意顺着喉咙直抵丹田。
白清风坐在一旁石墩上,擦拭手中佩剑,不时也讲着宗门里的趣事。
他说天璇剑宗有位师兄总爱偷藏美酒,说后山的灵鹤会捉弄新来的弟子,说藏经阁的守阁长老其实是只修炼千年的龟妖。
洛天羽听着这些故事,却看着手中那道魔纹,慢慢地被神海中的荒魔本源所吞噬,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窜上夜空。
白清风忽然停下讲述,目光落在洛天羽掌心渐淡的魔纹上:“在想无涯那和尚留下的东西?”
他用剑尖拨弄火堆,火光照亮他突然凝重的脸,“别小看无涯这老和尚,他的修为已经到达太虚尊境,不过嘛,他也是个命苦的人。”
洛天羽闻言一愣,翻身坐起,眼中满是诧异:"太虚尊境?可他为何......"
话音未落,白清风突然将长剑横在膝头,剑身映出他眼底翻涌的复杂神色。
"三百年前,九幽封印破开一角,修罗殿出手镇压,却不曾,葬送整尊修罗,无涯他未过门的妻子,被黑暗侵蚀。"
白清风盯着跳动的火苗,声音像是被篝火烤得发涩,
“他一夜之间,屠了整座修罗殿数万人,亲手将自己师尊师门,以及自己妻子送上黄泉,那一晚,他似乎看破红尘,一半入佛,一半入魔。”
火星爆开,惊飞了林间夜枭。洛天羽看着白清风剑身上倒映的火光,恍惚间仿佛看见当年那个满身血污的僧人。
“自那以后,他身负修罗道与圣佛道间反复挣扎。”白清风握紧剑柄,"如今的杀性成佛之道,不过是他在无间地狱里踩出的独木桥。"
洛天羽掌心的魔纹彻底消散,神海中的荒魔本源异常安静。
白清风的话音消散在夜风里,洛天羽却仍死死盯着掌心残留的淡淡血痕。
篝火渐弱,最后几簇火苗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又破碎。
他缓缓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望着头顶浓稠如墨的夜色,无涯的笑靥与白清风描述的血腥画面在脑海中不断交织。
林间传来虫鸣,偶尔夹杂着远处野兽的低吼,可这些声音都仿佛离他很遥远。
洛天羽的意识沉入神海,荒魔本源如蛰伏的巨兽安静盘踞,却又隐隐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不禁想起无涯留下佛珠时的慈悲眼神,想起那血莲绽放时的可怖景象,一个站在佛魔边缘的人,究竟是如何在杀戮与救赎间徘徊?
“亲手将自己师尊师门,以及自己妻子送上黄泉......”洛天羽喃喃自语,胸口泛起一阵沉闷。
他无法想象那一夜无涯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又是什么让一个修罗之人举起屠刀,斩断所有羁绊,最后却参悟佛道。
若有一天,自己也面临这样的抉择,又该何去何从?
“羽落天……”
不知为何,此时脑海中,他会想起那名混沌帝女,与他相似的名字,同为混沌,以及混沌火。
月光悄悄爬上他的侧脸,清冷的光辉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迷雾。
洛天羽翻了个身,看见不远处白清风倚着树干假寐,长剑横在膝头,映着月光泛着森冷的光。
这个看似爽朗的天璇剑宗弟子,方才讲述时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让洛天羽隐隐觉得,对方或许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夜风卷起一片枯叶,擦过他的耳畔。
洛天羽抱紧双臂,心里想过许多,仙界那几个朋友是否修为见涨?北天帝域如今怎样?
自己走到最后,真的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道吗?
清风吹起一片枯叶,遮住了洛天羽眼中得月光,他恍然一笑,神海中混沌神源悬挂上空,发出黑白两色光芒。
深夜之中,月光洒落大地,在黑暗中,亮起一道白光。
这或许就是他所追求的道......
城楼前街道中,无涯与那位山野樵夫同行,无涯绯色袈裟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身旁的山野樵夫却似浑然不觉寒意,仍握着那柄缺了口的柴刀,与他穿过寂静的街道。
月光洒在青石板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或许是那人,也或许不是那人,不过,他确实是个练剑的好苗子。”无涯的声音响起,诉说给山野樵夫听。
樵夫听闻会心一笑,“初见他时,我也觉得他是个练剑的好苗子。”
无涯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指尖划过叶脉络,金芒闪过,叶片竟化作栩栩如生的金色蝴蝶振翅飞起。
"可你我都清楚,剑道之路哪有这般简单?"他轻笑出声,声音里却带着几分苍凉,
"当年你我何尝不是被称作天才?最后还不是落得......"
话未说完,樵夫突然停下脚步,柴刀重重杵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月光下,他浑浊的双眼泛起奇异的光芒:"人嘛,各有各的道,你的道不成,但别人的道未必会失败。"
无涯转身望向空荡荡的长街,佛衣猎猎作响,身后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修罗模样。
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响,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青石板上两道若有若无的脚印,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