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阎的登山靴碾过最后一截枯枝时,黑山的轮廓突然从云雾里挣了出来。
灰黑云层压得极低,像块浸了墨的破布,将整座山笼成青黑色的剪影。
山脚下的空气里泛着股古怪的腥气,小七吸了吸鼻子,睫毛颤得像被雨打湿的蝶:"阿阎,这味道......像我在实验室闻到的福尔马林,可更烂,烂到骨头缝里。"她发尾的浅灰绒毛不自觉竖起来,像团炸开的蒲公英。
青冥子突然踉跄一步,扶着旁边的老松树。
他手臂上的紫黑纹路已爬到肘部,指甲盖泛着不自然的青:"别碰这里的活物。"他声音发哑,目光死死钉在松树上——那棵两人合抱的老树,树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渗出暗褐色的汁液,"黑山老母的意志还在。
这里曾是她的中枢,所有生机都会被......"他喉结滚动,没说完的话被风卷走。
林阎摸出灵异罗盘。
这法器本是他法医工具箱里的金属镊子,此刻表面浮着层幽蓝的光。
指针本该指向灵气浓郁处,此刻却疯狂旋转,在罗盘表面划出火星:"灵气在排斥我们。"他指尖抵着发烫的罗盘边缘,"像......像有双手在推。"
王书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凝住:"看地面。"
众人低头。
青石板缝隙里渗出暗金色的纹路,正以树根蔓延的速度爬满整座山阶。
那些纹路交织成复杂的阵法,最中央是个扭曲的"心"字,笔画里泛着血锈色。
"心念封印。"王书生蹲下身,指尖悬在阵法上方半寸,能感觉到灼热的气浪,"我在古籍里见过——以心为钥,以念为锁。
只有通过内心考验的人,才能让阵法认可。"他抬头时,镜片上反着阵纹的光,"简单说......你们得直面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东西。"
小七的手指绞着林阎的衣袖,绞得指节发白:"那......那我们会被分开吗?"
话音未落,阵法突然泛起金光。
陆九娘的身影最先模糊,她腰间的符袋"唰"地抖开,三张镇鬼符飘在身侧:"别怕,走山客的魂最硬。"她冲小七笑了笑,下一秒就被金光卷走。
青冥子的紫纹突然暴涨,他猛地抓住林阎的手腕:"别信那镜子里的东西!"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林阎皮肉,"那不是你,是......"话没说完,金光裹着他消失,只余下半句破碎的警告。
小七"呀"地轻叫一声,也被卷走了。
林阎感觉有股温柔的力量托着他后颈,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
等再能视物时,他站在间白墙蓝顶的房间里——是他在现代当法医时的解剖室。
不锈钢解剖台上蒙着白布,墙角的老式挂钟"滴答滴答"走着。
林阎摸向腰间,生死簿残页还在,但灵异罗盘不见了。
他转身想找门,却在玻璃墙上看见自己的倒影——那倒影穿着玄色道袍,眉眼和他一模一样,却挂着冷笑。
"林法医?"倒影开口,声音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你真以为自己是来降妖除魔的?"它抬手,解剖台上的白布"刷"地掀开,露出具尸体——胸腔里嵌着块淡红的玉屑,和前几日在记忆晶石里看到的玉牌纹路一模一样。
"你查那些尸体时,有没有想过?"倒影踱步到解剖台前,指尖划过尸体的伤口,"他们签卖魂契时,和你现在要激活因果核心,有什么区别?"它突然贴近林阎,呼吸喷在他耳边,"你以为自己是自由意志?
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罢了。"
林阎盯着倒影的眼睛。
那双眼和他太像了,像面擦得太亮的镜子,把他这些年的动摇、疲惫、深夜里对着生死簿残页的迷茫全照了出来。
他想起第一次在修真世界遇见厉鬼时,攥着解剖刀的手在抖;想起为了救小七硬闯养尸地,被尸毒侵蚀时的灼烧感;想起每次用科学原理解释灵异现象时,那些修士看怪物般的眼神。
"我是来做法医的。"他开口,声音比想象中稳,"法医的工作,是找出真相,不是当神。"
倒影的表情裂了道缝。
林阎看见它眼底闪过慌色,像被戳破的纸人。
他抄起解剖台上的骨钳——那是他当法医时用了三年的老伙计,钳柄上还留着他咬过的牙印——猛地砸向玻璃墙。
"当啷"一声,玻璃碎成星芒。
金光从裂缝里涌进来,林阎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口被抽走,轻得像片羽毛。
再睁眼时,他站在山阶上,王书生正扶着摇晃的小七,陆九娘的符袋里飘出几缕黑烟,青冥子靠着树,紫纹退到了手腕。
"成了?"王书生抹了把额角的汗,指了指前方——原本被阵法挡住的山门,此刻缓缓洞开,露出黑漆漆的山腹。
山腹里的空气更冷。
众人沿着石阶往下走,越走越亮。
等转过最后一道弯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