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流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吓得松开了手。
这声尖叫仿佛一个开关。
所有的惨白人形都扑向了各自的主人,一声声“我还想活”、“我不想死”、“我还能等到天亮”的哀嚎响彻荒原。
这不再是一场麻木的献祭,而是一场“未来”对“现在”的血泪控诉。
流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后退,惊恐地看着那些由自己亲手烧出的“鬼魂”。
林阎在此时猛然起身,声如洪钟,震得每个人耳膜嗡嗡作响:“你们烧掉的是自己的退路,是你们在未来每一个可能活下去的机会!可‘生路’从来不在灰里,在你们自己的脚下!”
他话音未落,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踏向那堆惨白的篝火中心!
“砰!”
火堆应声炸裂,没有想象中的烈焰飞溅,只有漫天灰烬如雪花般四散纷飞。
诡异的是,每一片混合了黑晶尘土的灰烬落地,竟没有被风吹走,而是在触碰到干裂土地的瞬间,生出了一株小小的、苍白如骨的花朵。
每一朵花的花心,都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一个个还未写完的名字,笔画残缺,正如它们被中断的未来。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流民们呆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脚下忽然绽放的苍白花海。
他们手中的黄纸,一张接着一张,悄然滑落,飘散在地,再也无人去捡拾。
陆九娘缓缓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朵小白花。
花瓣触手冰凉,却带着一丝奇异的生命感。
她看着花心那个残缺的名字,轻声呢喃,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这片绝望的土地说:“原来……我们还能不想死。”
林阎没有看那些花,也没有看那些流民。
他转过身,深邃的目光投向荒原更远处的黑暗尽头,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立下一个新的规矩:
“从今往后,纸钱不许写名字,墓碑不许刻生辰——谁也别想替‘未来的我’签字画押。”
话音落下,一阵夜风吹过,卷起了一朵离群的苍白小花。
它轻飘飘地飞向远方,越过呆滞的人群,越过死寂的荒野,最终,颤巍巍地落向了一条早已干涸见底的河床。
花瓣触碰到龟裂淤泥的瞬间,悄无声息。
然而,就在那朵小白花落下的位置,原本死寂的黑色淤泥,开始极其缓慢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下,并非更深的泥土,而是一角冰冷的、泛着青光的金属。
那金属上,隐约能看到半块刻满了“子午卯酉”古老篆字的青铜门扉。
死寂中,那道门扉的缝隙里,一只完全由白骨构成的手,正一寸一寸、极其艰难地向外抽出。
在它那森白的指骨间,紧紧握着一叠崭新的、还未写上任何字迹的……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