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哗啦”的声响,直接拽着每个人的心脏,在黏腻的淤泥里拖行。
死寂,除了那越来越近的拖拽声,和头顶依旧“滴答”作响的水珠,整个暗道里再没有半点活人的动静。
恐惧,是一种能传染的病。
从第一个人开始,那股寒气就顺着队伍,一路蔓延到了最后的老钱那里。
有人已经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牙关在不受控制地打战,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少……少爷……”
闷葫芦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沙子磨过,他挪动了一下肥硕的身躯,想往林琛那边靠一靠,却发现自己的腿肚子在转筋。
“是……是不是上头的人追下来了?”
“不是。”
他没有回头,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那片被烛光驱散不开的黑暗中。
“脚步声不对。”
“什么不对?”
“太慢了,也太沉了。”林琛解释道,“如果是追兵,脚步会很急,很乱。这个声音,只有一个,而且节奏很稳,每一下拖拽的距离和力道,几乎都一样。”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像是在……丈量地面。”
丈量地面?
这个古怪的形容,非但没有驱散众人心头的阴霾,反而让那片黑暗显得更加诡异莫测。
一个拖着铁链,在散发着恶臭的暗道里,一步一步丈量地面的人?
那画面,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把蜡烛吹了。”林琛忽然下令。
“啊?”王二一愣。
“吹了。”
王二不再多问,他将蜡烛凑到嘴边,轻轻一吹。
噗!
昏黄的光晕,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视觉被剥夺,听觉和嗅觉便被无限放大。
那股子腐臭和淤泥的气味,更加呛人。
脚下污水“噗叽”的声响,清晰得令人心烦。
而那“哗啦……哗啦……”的拖拽声,此刻就像是贴着他们的耳膜在响动,一下,一下,敲击着每个人最脆弱的神经。
队伍里,已经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有人快要撑不住了。
那声音,停了。
它就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
没有脚步声,没有拖拽声,什么都没有了。
可这种寂静,比刚才的声音更加可怕。
未知的,才是最折磨人的。
林琛也屏住了呼吸。
他能感觉到,王二已经将身体调整到了一个最适合发力的姿势,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黑暗中,林琛朝着王二的方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然后,他屈起手指,在王二的手臂上,极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王二心领神会。
他一手持刀,另一只手,已经将火折子凑到了嘴边。
林琛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同时大喝一声。
“谁!”
声音在狭窄的暗道里来回冲撞,形成了巨大的回音。
就在他出声的同一瞬间。
“噗!”
王二吹亮了火折子,并且立刻点燃了手里的蜡烛。
一团昏黄的光,再一次,猛地炸开,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光亮驱散了前方的阴影。
然后,所有人都看清了。
看清了那个拖着铁链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
一个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人。
他浑身赤裸,身上裹满了黑色的淤泥和不知名的污垢,只有在烛光下,才能勉强分辨出那是一层皮肉。
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肋骨一根根地凸显出来,随时会刺破那层薄薄的皮肤。
他的头发,已经结成了肮脏的、一缕一缕的硬块,长得拖到了地上,和淤泥混在一起。
一张脸,完全被这些乱发和污垢覆盖,根本看不清五官。
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是他那双眼睛。
在突如其来的光亮下,那双眼睛猛地闭上,随即又费力地睁开一条缝,露出一抹浑浊又茫然的底色。
他的右脚脚踝上,扣着一个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铁制脚镣,脚镣后面,连着一根小臂粗细的铁链。
铁链的另一端,消失在后方的黑暗里。
“哗啦”声的源头,找到了。
酒窖里那群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此刻看着眼前这副景象,竟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话来。
他们预想过怪物,预想过官兵,预想过任何一种可怕的敌人。
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活在阴沟里的,半死不活的“东西”。
“他娘的……”
闷葫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胃里在一阵翻腾。
那股恶臭,正是从眼前这个“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个人,或者说那个东西,似乎被光亮和声音惊到了。
他没有去看那个人的惨状,而是死死地盯着他脚上那个锈迹斑斑的脚镣。
那个样式……
“往前走。”
他当先迈步,踩着黏腻的淤泥,朝着那个怪人走了过去。
“少爷,小心!”王二立刻举着蜡烛跟上,将林琛护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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