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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檐下滴水般静静淌过,转眼一月光阴悄逝,朔风渐紧,天地间终于褪去了最后一丝秋意,彻底浸在了冬日的寒凉里。

某个清晨飘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轻盈地落在屋檐、树梢,很快便消融不见。但到了午后,雪势渐大,纷纷扬扬的雪花如柳絮般漫天飞舞,不多时便将整座翊京城覆上一层素白。

翊京的冬日向来干燥,难得有这样连日的雪,一连数日,雪片簌簌而落,将朱墙碧瓦、长街巷陌都裹进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这般盛景正宜宴饮,杨修便借着这雪景,在府中设了赏雪宴,特意遣人送了帖子到王镜府上。王镜本不喜这等宴饮场合,看在杨修原是她的表弟和弘农杨氏的体面上,便也应下了没有推辞。

赴宴前,侍女玉簪捧着新裁的衣裙服侍她穿戴。

玉簪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着什么有趣的主意。她一边替王镜更衣,一边抿着嘴笑:“主君平日总爱素净,月白、雪青这些颜色虽雅致,可今日外头雪色茫茫,若再穿得这般素淡,岂不显得太过清冷了?”

王镜正由着她系衣带,闻言挑眉:“哦?那依你看,今日该穿什么?”

玉簪立刻来了精神,转身从漆木衣箱里取出一件石榴红织金锦的袄裙,领口袖缘都滚着银线绣的缠枝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您瞧这个如何?雪地里穿红,最是明艳动人。”

王镜伸手抚过那华美的裘衣,难得地没有反对。

玉簪见她默许,胆子更大了,又翻箱倒柜地找出压箱底的珠宝首饰,鎏金点翠的步摇、嵌着鸽血石的华盛、珍珠串成的璎珞,一件件往妆台上摆。

“你这是要把我打扮成正月里的花灯么?”王镜看着铜镜里被珠光宝气包围的自己,忍不住轻笑。

玉簪闻言俏皮地眨眨眼,“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主君难得赴宴,自然要华贵体面才是。”

她最后给王镜披上一件银狐裘,退后两步欣赏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头:“这下可好了,保管叫满座宾客都移不开眼。”

“你倒是比我还上心。”王镜浅浅一笑,忽然觉得,偶尔这样盛装一番,倒也不错。至少能让身边这个欢快的小丫头开心半日。

不过,瞅着她眼底眼底藏不住的雀跃,王镜心里渐渐瞧出几分不对劲,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吧,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讲?”

玉簪被戳破,终于老实交代:“主君不知道,如今咱们府里的差事可是整个翊京最抢手的香饽饽!您贴身侍女这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呢。”

她掰着手指数起来,“咱们府上活计轻松,月钱丰厚,主君待下又宽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挤破头都想进来当女官女使……”

王镜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丫头是被“卷”到了。

她不由莞尔:“傻丫头,瞎担心什么。咱们相处这些年,早已不是主仆那么简单,故剑情深,断不会随意弃了你。”

“故剑情深……是什么意思?”

王镜耐心解释:“‘故剑情深’典出《汉书》,讲述汉宣帝刘询登基后,不忘微时妻子许平君的故事。当时权臣霍光欲立其女为后,宣帝不便直言拒绝,便下诏称‘朕微时曾有一剑,虽旧却甚爱之’,以示对发妻的眷恋。群臣会意,遂立许氏为后。”

见玉簪似懂非懂,她又笑道,“你若有空,不如跟着府里的女官学读书识字,日后也能明白这些典故。”

玉簪却有些犹豫:“读书不是男子的事吗?我看西苑的曹家两位公子日日跟着大儒念书,他们将来要入朝为官,自然得学这些……”

王镜摇头:“读书从来不是男子的专利,女子为何不能学?况且读书也不只为了做官,也可以是为了明理自立,寻常日子里,明事理、辨是非,哪一样离得开学问?所谓‘处处留心皆学问’,便是这个道理。”

她语气温和却坚定,“古来女子多依附父兄夫婿,这固然是一种活法,但也如浮萍依水,难有定数。”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天下好父亲、好夫君太少,未必人人都能遇上。倒不如靠自己。自己双手挣来的未来,才真正攥在自己手里。不必仰人鼻息,不必等人垂怜。纵使容颜老去,也能靠本事安身立命。”

“若你会吟诗作画,日后见了文人墨客,也能从容应对,不必羡慕旁人;若你精于女红,亦是旁人不及的长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多学些本事,便是给自己添一份底气。”

顿了顿,又柔声说,“当然,你若是不想学这些,也无妨,有我在一日,便护你一日。”

玉簪听得眼眶微红,手里的帕子绞了又绞,半晌才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哽咽:“小姐……您待我真好。”

王镜抬手替她拭去眼泪,“好了,时辰不早,该出发了。”

她最后望了一眼镜中华服盛装的自己,唇角微扬,“今日便依你,做一回雪中红梅。”

玉簪破涕为笑,忙不迭取来暖炉:“主君且等等,外头雪大,奴婢再给您添件手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