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灵探到酒坛时,防风邶回眸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带着三分狡黠七分温存,藏着星子般的笑意。
一直挖下去,地挖穿,酒还安然无恙。水灵包裹着酒坛,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
洛愿往后一看,尴尬地直抠头,“失误,定位失误。”
西陵淳...........这位置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水灵将酒坛上的泥土洗净,西陵淳抱着酒坛,兴冲冲往竹榻走去。
“没脸也会难为情?撞到竹子,疼得可是自个。”防风邶打趣身边低头走路的人。
好话难听,“这顿酒算我谢你了,没让涂山篌起疑。”
“圣女世事洞明,人情练达,这点小事也放在心上。”防风邶低笑出声,瞳孔幽深如井,迎着阳光却吞不进半点暖意,负手迈开步子,大步往前走去。
三人倚在竹榻浅酌,竹叶青酒初入口时泛起清冽的竹香,似咬碎嫩笋尖时迸发的鲜甜汁液,转瞬化作山涧泉水的甘冽。
“姐姐,这酒入口竹香沁喉,哪家得来的?”西陵淳喝惯烈酒,清酒也喝过不少。此酒滑过舌面时,竹沥特有的草本微苦与谷物甜香交织,别有风味。
“别人给的方子,玱玹帮我酿的。我又命人将竹筒倒置在蜂巢下,让晨露混着蜂蜜自然渗入竹节,略带一丝甜。”洛愿端起竹杯,一口喝完。抬眸看向防风邶,他倚在竹榻眯着眼睛,悠闲饮酒,物我两忘。
洛愿怎么觉得他要登仙了?
“淳弟,防风邶,换个喝法。”
防风邶和西陵淳同时看向她,洛愿拿起摘月壶往听泉杯注酒,摘月壶出酒时自带簌簌竹风响,当听泉杯中酒满七分时,酒液晃动如游鱼穿梭竹影。
洛愿将听泉杯放到承露盘时,酒香缓缓蒸腾,随后她把酒递给西陵淳和防风邶,“你们再尝尝。”
防风邶微微挑眉,接过听泉杯,西陵淳嗅了嗅杯中酒,酒香层次更复杂了。
每一口都仿佛在舌尖演绎一场竹林四季的更迭。
初尝时清冽如春,带着新笋破土时的鲜嫩甘甜,细品又泛起夏竹被烈日灼烤后的木质焦香。酒液入喉的刹那,秋露般的凉意顺着喉管滑落,最后竟意外浮现出冬日烘烤竹炭的温暖焦糖香。最绝的是咽下三息后,舌根突然涌起雨后竹林特有的泥土腥甜,转瞬又被竹膜包裹的蜜香取代。
“怎么样?是不是又好喝些呢?”洛愿期待地望着两人,等着两人点评。
“怎么做到的?酒的口感变得微妙起来。”西陵淳依照朝瑶的方法,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洛愿笑盈盈地注视着西陵淳,“摘月壶取五年生紫竹最粗壮的第三节,听泉杯用雷击竹筒截取七寸九分,保留竹青层。承露盘整块竹根雕就,下方有竹炭片。”
防风邶拿起荷叶形的承露盘,盘面用腐刻技法做出青苔纹理。盘后九处凹陷,每处嵌有不同年份的竹炭片。
“你怎么想到这个的?”防风邶放下承露盘,抬眸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我也不知为何,同样的方子,玱玹酿出来就是美酒,我酿出来就难以入喉,我就开始琢磨如何能让酒好喝。”
洛愿拿起听月壶,得意地分享自己杰作,不禁挪动位置,盘膝端坐在防风邶身侧,“你看壶嘴,内嵌银蛇吐信机关,所以会有风响。”
防风邶拿过听月壶,看了一眼壶嘴,揭开壶盖,壶身阴刻符文。他把听月壶递给西陵淳,“你姐姐倒是能想到法子。”手随意搭在她身后竹栏,慵懒惬意。
西陵淳连忙接过,看懂其中关窍,拿起听月杯看了看,“杯子可有巧妙?”
“有啊。”洛愿随后拿起竹案上防风邶的杯子,倒扣在案面,“杯底镶嵌着岫玉,酒满七分时岫玉显露出"未出土时先有节"的微雕字,雕刻时将灵气封存在岫玉。”
“这套酒器暗合竹的一生,新篁解箨、劲节凌云、落叶归根。”防风邶缓缓坐直,并肩而坐。手指微动,酒坛里的酒形成水柱落入听月壶,西陵淳看见注酒时墨竹在酒液中浮动。
洛愿见防风邶坐起来,她利索地往后一仰,头靠竹栏,微眯双眼凝视着竹叶上斑驳的光影,“你们先喝,我撑着了,得缓一缓。”
防风邶向后扫了一眼,微微一笑,“我们先喝。”
两人举杯畅饮,防风邶谈吐幽默有趣,知道许多新奇事,对西蜀风物地志也有了。西陵淳作为未来族长自小被培养,长期被父亲带在身边,多识广可,两人杯酒言欢。
每次酒坛见空,埋藏在地下的酒坛立刻破土而出。洛愿听着接二连三的声音,鬼老头的口福没了,皓翎王的品鉴没了,玱玹的竹下赏酒没了。
「这些光斑是时间蜕的皮吧?」
洛愿数着竹叶间隙漏下的光点,恍惚觉得有金色小虫在咬噬记忆的装订线。几百年前,她每年都能听到老爸的烟嗓给她唱生日歌,哥哥日复一日的“洛洛”。
好久没听到他们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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