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磨损的地方。”陈老又指了指糖模边缘那个缺角,“别把它修掉。当年我跟着师父在村里走街串巷,有次收摊时,模子不小心掉在石头上,磕出了这个角。我当时快哭了,师父却说,磕得好。”他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揉皱了的糖纸,“后来我用它给村里孩子刻糖,这缺口刚好能让糖龙的尾巴多一道弯,孩子们都叫它‘翘尾龙’。有个小娃子,每天都揣着个铜板来,说要刻翘尾龙,说吃了能考上学堂。”
风痕闻言,立刻在程序里调整了磨损部分的参数,没有修复那个缺口,反而保留了它的形状。小陆再试刻时,虚拟糖龙的尾巴末端果然多了一道自然的弯弧,不是刻意设计的弧度,是那种带着点随性的弯,像刚从糖模里跳出来,正甩着尾巴撒娇。陈老凑过去看,眼睛里慢慢亮起光,他伸手摸了摸屏幕上的虚拟糖龙,像是在摸真的糖块,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就是这个味。当年村里的孩子,每次都要我刻翘尾龙,说这样的糖龙能带来好运气。”
温如霜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个笔记本,把陈老说的话都记了下来。她的笔记本上画着不少小图,有糖模的素描,有陈老说的翘尾龙,还有刚才小陆试刻时的场景。“陈老,我想把您和这糖模的故事写进‘匠人笔记’,附在‘老糖模复刻’功能旁边,您看行吗?”她抬头问,眼神里带着认真。
陈老点点头:“行啊。让年轻人知道,这老物件不只是个模子,里面藏着的,都是故事。”
那天下午,工作室里没再谈太多技术上的事。陈老坐在沙发上,一杯茶喝了一下午,给他们讲了很多关于糖模和师父的事。他说师父是个沉默的人,话不多,却总在细节上透着温柔。比如夏天刻糖,天气热,糖液容易化,师父就会把模子放在装着井水的铜盆里冰着;比如有孩子买不起糖,师父就会用剩下的糖渣,给孩子刻个小小的糖兔子;比如抗战那几年,兵荒马乱的,师父带着他逃难,什么都扔了,就揣着这个糖模,在破庙里,还给他刻过一次翘尾龙,说再难,也得有点甜。
“师父走的时候,把模子交给我,说‘这模子认人,你好好待它,它就会帮你留住甜’。”陈老说着,拿起桌上的铜模,贴在脸颊上,像是在感受模子的温度,“我守着这模子,刻了四十年糖。后来年纪大了,手也抖了,刻不了了,就想着找个地方,让这模子还能‘活’着。”
风痕把糖模重新扫描了一遍,这次加了更多细节——比如模子内侧藏着的细小划痕,那是陈老年轻时不小心用糖勺划的;比如龙腹下面刻着的一个小字“林”,那是师父的姓。他说要把这些细节都放进程序里,让用户不仅能复刻糖模,还能看见这些藏在时光里的痕迹。
傍晚的时候,陈老要走了。温如霜把糖模小心地用红布包好,递还给陈老。陈老接过,又揣回贴身处,像是怕外面的风把模子吹凉了。他走出门时,回头看了眼工作室的招牌,“时光匠作”四个字在夕阳下闪着暖光。“要是有新故事了,我再来看你们。”他挥了挥手,慢慢走进了夕阳里。
当天晚上,温如霜把陈老和糖模的故事写进了“匠人笔记”。她写得很细,写了民国的糖模,写了沉默的师父,写了村里的翘尾龙,还写了陈老手里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她在结尾处写:“每个老物件都有自己的脾气,它们认人,也记故事。当我们用技术复刻它们时,复刻的不只是形状,更是藏在里面的温度。”
“老糖模复刻”功能上线那天,工作室的后台收到了很多留言。有个用户说,自己用这个功能给老家的奶奶刻了个翘尾龙,奶奶视频里看到时,哭了,说想起了小时候在村口吃的糖;有个用户说,自己是学设计的,用这个功能研究了龙纹的刻法,才明白老匠人的用心;还有个小朋友,用妈妈的手机留言,说刻了翘尾龙,要送给班里成绩不好的同学,希望他能有好运气。
温如霜把这些留言整理出来,打印了一份,准备下次陈老来的时候给他看。风痕则在程序里加了个新功能——用户可以上传自己刻的糖龙照片,附在“匠人笔记”后面,形成一个“新老故事集”。小陆最积极,每天都盯着后台,看到有意思的留言就记下来,还画了很多小插画,贴在工作室的墙上。
一个月后的周末,陈老又来了。这次他没揣红布包,却拎了个小竹篮,里面装着刚刻好的糖龙——不是用老模子刻的,是用普通的模子,却特意在尾巴处留了道弯,是翘尾龙的样子。“我最近手不抖了,就想着刻点糖给你们尝尝。”他把糖龙分给三人,糖块是暖黄色的,甜得很纯粹,没有太多花哨的味道。
温如霜把整理好的留言递给陈老,陈老戴上老花镜,一条一条慢慢看。看到那个小朋友的留言时,他笑了,眼角的皱纹又挤在一起:“你看,这甜,真的传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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