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仰头灌下一口烈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他眯着眼笑了笑,眼角挤出几道细纹。“妹妹啊,”他声音里带着酒后的沙哑,“像我这样的烂泥,应该被踩进尘埃里。”他转动着手中的粗陶酒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这样的干净人儿,定然是嫌弃我的。”
他的目光忽然炽热起来,像冬夜里骤然腾起的篝火,直直望向韩璐。韩璐的眸子在灯下泛着水光,她轻轻摇头,唇瓣微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呵……”李三苦笑一声,低头盯着碗中晃动的酒液,“其实我这般猥琐之人,本不配进燕子门。”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可自从入了师门,师父肯管教我,竟成了我天大的荣耀。”他抬起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我想着,总要学着做个正经人。”
他的眼神飘向远处,仿佛穿过时光看到了从前。“师父管得严,师兄师姐也从不纵容。我年纪最小,心思单纯,师父说东绝不往西。”他的声音忽然轻柔起来,“第一次对师姐动了心思,却连多看一眼都不敢。”说到这里,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可我这骨子里……终究是个好色之徒。”
韩璐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脸色忽红忽白。
“后来没人管着了,”李三猛地一拍桌子,碗中酒液溅出几滴,“我就成了脱缰的野马。”他眼中闪过复杂的光,“师父当年对唐吉师伯说过,我天资聪颖,轻功上的悟性比师兄师姐都强。”他的声音忽然拔高,“可我容易骄傲,把持不住自己!”
他的拳头骤然握紧,青筋暴起:“那些人都说我生就一副流氓相!个个都用那种眼神看我!”他剧烈地喘息着,忽然又颓然松开了手,“我他娘的……真想撕烂这些人的嘴!”可随即,他的肩膀垮了下来,声音里透着疲惫,“可这世上,哪有人天生就是流氓?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早就不在乎了。”
韩璐始终安静地坐着,只是交握的双手指节已经泛白。
李三忽然回过神来,凑近些端详她的脸,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妹妹,我知道你战场上见惯了生死。可这些男女之事……我不该同你说这些。”他注意到韩璐微微发抖的肩膀,慌忙摆手,“你好像在害怕?不说了,我不说了……”
“不,三哥。”韩璐抬起头,目光坚定,“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李三怔住了,瞳孔微微放大:“这些……这些污糟事,你真愿意听?”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别的姑娘听说我是这样的人,早就吓跑了。我不想……不想吓着你啊。”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你是我最放在心上的人。”
韩璐的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灯光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三哥,只要你想说,我就一直听着。”
两行泪毫无预警地从李三眼角滑落。他慌忙低下头,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可泪水却越擦越多。他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再看向韩璐时,通红的眼睛里盛满了说不清的情绪。他想说什么,嘴唇哆嗦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最终,他捂住脸,从指缝间漏出哽咽的话语:
“妹妹……从来没有人……愿意这样听我说话……”
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那些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孤独,终于在这一刻决堤。韩璐轻轻将手覆在他颤抖的手背上,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静静地陪着他……
李三的嘴角牵起一丝恍惚的笑意,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落在那段轻狂的年岁里。“那会儿刚学了点皮毛功夫,”他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自嘲,“就爱在人前显摆,恨不得让满世界都知道。心里头想着,总算能当个劫富济贫的侠盗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兴奋,但那光芒很快便黯淡下去。
“可那时候啊,”他垂下眼睑,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耳根竟有些泛红,“我哪里懂得什么是真正的侠盗……就连对男女之事,也还是懵懵懂懂,难为情得很。”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怕惊扰了记忆中那个单纯的自己。
“后来去回梦救秋红,”他继续说道,眼神变得温柔而遥远,“我知道她对我有心,可我每天晚上去找她,也只是规规矩矩地坐着说说话。”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酒碗粗糙的边缘,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纯真,“我那时……闭口不敢提任何逾越的事。因为我这里,”他抬手按在自己心口,力道有些重,“满满当当的,都还是师姐。”
提到“师姐”二字,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肩膀骤然垮塌下来。方才那点追忆的微光彻底从他眼中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痛苦。他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是从裂缝中挤出来:
“师姐拒绝我那次……我感觉……天都塌了。”他茫然地抬起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好像真的在寻找那片曾经坠落的天穹。“我觉得自己活着……没什么意思了,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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