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那个味道!”他指着窗外,声音发颤,“梦里那个花架下的味道!就是它!”他急切地转向医生,眼神里充满了混乱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求证,“您闻到了吗?您闻到了没有?”
吴医生明显愣了一下,他仔细地嗅了嗅空气,眉头微微蹙起,随即露出安抚的微笑:“李先生,放轻松。这里是十八楼,窗外没有紫藤花。也许是隔壁房间的香薰?或者……是您此刻情绪唤起的一种强烈联想?我们……”
李默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淹没了他。他颓然坐回沙发,双手捂住了脸。联想?不,那味道如此清晰,如此具体,带着梦里的潮气和重量。他明白了,在这里找不到答案。这些科学的、理性的分析,触碰不到他灵魂深处那片疯狂燃烧的红色天空。他匆匆结束了咨询,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间弥漫着“科学解释”的安静房间。
城市的喧嚣重新包裹了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个被放逐的孤魂。不知不觉,他拐进了一条从未留意过的僻静小巷。巷子深处,一家小小的门面毫不起眼,灰扑扑的旧木门上方挂着一块同样不起眼的木匾,上面刻着两个褪色的篆字:“忘忧”。门边摆着几盆半死不活的绿植。鬼使神差地,李默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劣质茶叶和潮湿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店里光线昏暗,只有柜台上一盏小小的白炽灯亮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老头衫的老头,正伏在柜台后打盹,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听到门响,他慢悠悠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皱纹深刻的脸,眼睛却意外的清亮,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懒洋洋地瞥了李默一眼。
“喝茶?算命?”老头的声音沙哑,带着点刚睡醒的含混,随手拿起柜台上一只豁了口的粗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李默站在门口,逆着光,一时有些局促,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难道要说“我做了个怪梦,梦里有个姑娘我看不清脸”?这听起来比神经病还神经病。可那萦绕不去的花香和心口的闷痛又如此真实地逼迫着他。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我……我做了个梦……”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
“哦?”老头放下茶杯,浑浊的眼睛似乎亮了一瞬,像蒙尘的琉璃被擦去一角,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着李默,“梦到啥了?发财?还是娶媳妇儿了?”语气带着点市井的调侃。
“都不是。”李默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豁出去一般,“梦到一片红得吓人的天,一条望不到头的青石板路……还有,一个站在紫藤花下的女人,穿着古装,头上插着支玉簪……我……我每次想看清她,她就……散了。”他说得磕磕巴巴,脸颊发烫,做好了被当成疯子轰出去的准备。
老头没笑,也没轰他。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粗糙的边缘。等李默说完,小店里陷入一阵奇异的沉默。老头浑浊的目光在李默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那双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流转。半晌,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李默死水般的心湖:
“红霞满天,青石铺路……是‘赤水’之畔。紫藤花架……簪玉的女子……”老头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仿佛穿透了李默,看向某个极其遥远的地方,“小伙子,你梦里丢的,怕不是这辈子该找的人啊。”他拿起柜台上一个落满灰尘的旧式黄铜烟斗,在桌角磕了磕,发出沉闷的声响,“那路,看着没尽头,可走的人,心是认道的。你梦里看不清她的脸,是你的魂……还没想起她是谁。” 老头抬起眼皮,那眼神锐利得像能剥开皮肉直刺灵魂,“前世欠下的债,今生躲不掉的扣儿。心口那块空落落的地儿,就是她当年走时,从你命里生生撕走的那一块。”
这话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在李默的天灵盖上!他浑身剧震,踉跄着扶住了旁边一个摇摇晃晃的旧书架,才没摔倒。前……前世?!这个只在小说和电影里存在的词,此刻从一个破旧茶馆的古怪老头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感。那些梦的碎片——沉重的悲伤、无望的追寻、撕裂般的失落——瞬间有了一个指向,一个惊世骇俗却又能完美解释一切的指向!
“您……您是说……”李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骨头跳出来,“我梦见的……是我上辈子的事?那个女人……她……”他艰难地吞咽着,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她是我……前世认识的人?”
老头没直接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从柜台下摸出一个脏兮兮的、看不出本色的搪瓷缸子,往里捏了一小撮廉价的碎茶叶,提起角落煤炉上烧得滋滋作响的旧铁壶,滚烫的开水冲下去,激起一阵劣质茶末的苦涩味道。他吹了吹浮沫,才抬眼看向李默,那眼神复杂难辨,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悲悯:“债没还完,扣儿没解开,魂儿就过不了那忘川河上的桥。老天爷不收糊涂鬼。你这辈子,就是来寻她,来了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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