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王全被公司辞退了。他捧着那个装着自己零碎东西的纸箱,步履沉重地走出写字楼大门,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那天空也和他一样,被无情地刺破了一个大洞。雨点开始砸落下来,冰冷地钻进他的后颈,打湿了他身上唯一还算体面的西装外套。他抱紧纸箱,想找个地方避雨,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街角那家亮着暖黄灯光的“老树”咖啡馆还开着门,像茫茫大海中唯一的光亮孤岛。
他推开门,咖啡的焦香和暖意扑面而来,暂时驱散了身上的寒气。咖啡馆里只有寥寥两三个人。王全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纸箱放在脚边,雨水顺着发梢滴在旧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点了一杯最便宜的速溶咖啡,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却丝毫无法温暖内心冰冷的茫然。家徒四壁的出租屋、下个月的房租、嗷嗷待哺的信用卡账单……生活的重锤一下又一下,砸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袋里那个硬硬的小布包,里面是奶奶临终前颤巍巍塞给他的两枚老式金纽扣,据说是太爷爷传下来的,也是此刻他身上唯一能称得上“值钱”的东西了。他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布包粗糙的表面。
“年轻人,眉头皱得这样紧,小心老得快啊。”一个清越带笑的声音忽然在对面响起。
王全一惊,抬起头。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一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剪裁极为合体的白色西装,一尘不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含笑看着他。这人的笑容很特别,温润中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眼神亮得惊人,仿佛能穿透人心。
“抱歉,这里有人?”王全下意识地问,环顾四周,空位明明很多。
“无人,无人,”白衣男人摆摆手,姿态优雅,“只是看先生独坐于此,眉宇间愁云惨淡,似有千钧之重,不免有些好奇。”他顿了顿,目光在王全手边那个沾了水渍、印着公司Logo的纸箱上轻轻掠过,“为稻粱谋所困?”
王全苦笑了一下,被人一眼看穿的滋味并不好受,但眼前这人气质不凡,又带着一种莫名的亲和力,让他紧绷的心弦莫名松弛了一点。“是啊,刚……丢了饭碗。”他端起那杯廉价的速溶咖啡,又放下,自嘲道,“这大概就是我这段时间能喝得起的最好的东西了。”
“哦?”白衣男人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世间路千万条,何必单恋一枝花?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福兮祸所伏,焉知今日之失,非明日之得?”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像是古书里的句子,却又说得自然流畅。
“先生说得轻巧,”王全摇摇头,现实像冰冷的铁壁横亘眼前,“现在找份工作难如登天,房租、账单可不会等我。我……我连下个月吃饭的钱都发愁。”一股强烈的倾诉欲突然涌上心头,也许是因为压抑太久,也许是因为对面那双眼睛太过清澈温和。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把积攒的焦虑、委屈和对未来的恐惧一股脑儿倒了出来,甚至提到了奶奶给的金纽扣,那点可怜的、聊胜于无的指望。
白衣男人静静地听着,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眼神若有所思。直到王全说完,他才微微颔首,脸上那温和的笑容更深了些,仿佛王全的困境在他眼中并非绝境,而是一道有趣的谜题。
“原来如此。”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靠近王全,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信服的磁性,“若我说,我能为你指一条明路,解你燃眉之急,你可愿意信我一次?”
王全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又沉了下去。天上掉馅饼?他警惕地看着对方:“先生是做什么的?我……我现在可经不起折腾了。”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裤袋里那个小布包。
白衣男人轻笑出声,笑声清朗:“放心,我一不向你借钱,二不要你抵押。只是看你心地纯良,眼下困顿,想起了我一位故人旧事,动了点恻隐之心罢了。”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极其简洁的名片,雪白的卡纸上只有一个名字“胡清源”,和一个手写的电话号码,字迹飘逸如风。“鄙姓胡,胡清源。做点小生意,也替人看看投资方向。你若有心,明日午时,还在此处,带上你那两枚金纽扣,我或许能帮你将它们变成真正的‘金钥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全一眼,起身,理了理本就一丝不乱的西装,“雨停了,我该走了。年轻人,记住,心诚则灵。”说完,他转身推门而出,身影很快融入了外面渐渐稀疏的雨幕中,步履轻快得仿佛踩在云端。
王全捏着那张质感独特的卡片,指尖传来一丝凉意。胡清源?这名字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意。他低头看着脚边的纸箱,又摸了摸口袋里那两枚小小的金纽扣。骗子?可那人气质卓然,眼神清亮,毫无市侩狡黠之气。高人?这也太过玄乎了。他内心激烈地斗争着,明天来还是不来?那两枚纽扣,是他仅存的、带着家族体温的念想,万一……万一被骗走了呢?可不去,他还有什么路可走?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最终,一丝孤注一掷的念头压倒了所有疑虑。奶奶……但愿您在天之灵保佑我。他用力握紧了那张名片,指节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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