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瑶看着天边破晓的日出,目光扫过十几个穿着得体的官员。
这是算准了,韩之序一定会来她这里啊。
要说揣摩人心,这些文臣确实有些能力。
她正要继续开口,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自身后传来。
紧接着,一道比她更冷,听着却有些慵懒的声音,响彻清晨。
“李御史好大的官威。”
包括李御史在内,所有人的身体,都下意识一抖,从头到脚都紧绷了起来。
李御史率先回头,只见晨曦微光之中,韩之序一身官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缓缓而来。
朱红色官袍比状元红更艳一些,如同流动的烈焰,将周遭的清冷晨光都染红了些。
他逆光而来,晨光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耀目光晕。
那张清雅俊秀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焦急与狼狈,神色平静得宛如深渊寒潭。
林青瑶看着他,原本平静的心,有些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他翻身下马,步履沉稳地走到她身侧,两人对视一瞬,林青瑶读懂了他眼中的安抚。
而后,他才偏头,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看向李御史。
“本官的失仪失德,不知李御史又是凭何论断的?”
李御史见他出现,眼中闪过算计,冷哼一声,眼神中满是鄙夷,将手中的檄文伸了出去。
他身侧跟着的随从,立刻双手接过,有些畏畏缩缩的送到了韩之序眼前。
“白纸黑字,官印为凭!”
李御史桀骜的扬了扬头。
“韩状元自己看吧!”
“这可是我等连夜从宫中请来的旨意!”
韩之序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修长手指一勾,将那纸檄文单手拎在了手中。
这种东西,他怎么会信呢?
且不说,早在拒绝继承爵位的时候,他就说过自己的打算,景文帝也早就知道他心悦长公主殿下。
就单从镇抚使这个职位来说,景文帝都不会批下这样的缴文。
因此,韩之序并没有立刻去看上面的字。
反而将注意力落在了最下方那枚鲜红的官印之上。
没有反驳,亦没有辩解。
只是又随意地抬了抬手,像是拎一张废纸似得,将那纸檄文对着晨光,看了一眼。
那一眼很随意,却看的李御史心里一咯噔,他故作镇定,脸上不屑的神情更加浓郁,正要开口催促,就看见韩之序终于抬起了眼。
他唇角带着抹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有个问题,很想请教一下李御史。”
“哼,本官可没有什么能教韩状元的。”
这话颇有点阴阳怪气。
韩之序听了只是点了点头,也不生气。
你问为什么不生气?
跟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我只是听说,李御史向来以刚正品格为骨血,所以想问一问,你真的要把自己流传千载的美名,葬送吗?”
“哼,老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莫要再耽误时间,速速认罪,与老夫离去!”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来之前陈阁老只是让他拖一拖,并不是真的要让韩之序认罪,这么说也是为了拖时间罢了。
原本李御史确实不想接下这个差事,可陈阁老于他而言,有知遇之恩。
来之前,他也告诉了陈阁老,这件事情了解以后,他也就算是还了以前的恩情了。
韩之序了然的点了点头,“看来李御史早就有了抉择。”
说完他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指骨根根分明,指向了缴文的官印处。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让全场炸开了锅。
“这官印,是假的。”
满场哗然。
就连林青瑶眼中都满是惊讶,这么大胆子,督察员的官印都敢用假的?!
“假的?”
“韩状元莫不是害怕丢了状元,就急糊涂了?”
跟在李御史身后的几个官员,脸上的得意还没散干净,就僵住了,面面相觑,压着嗓子议论起来。
“都察院的大印,怎么可能是假的!”
李御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得胡子都在抖,怒极反笑。
“一派胡言!”
“你妄为......”
妄为什么?
李御史想说韩之序妄为定国公子嗣,枉为状元郎,可是忽然想到了他镇抚使的身份,想说的话全部卡在了嗓子眼儿中,声音也戛然而止。
“真正的都察院官印,乃前朝旧物,以千年墨玉所制,”韩之序的声音压过了所有喧哗,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因常年使用,在‘察’字宝盖头的第三笔,有一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磨损刻痕,长约半黍,深不足一毫。”
“而这一枚,”他用指尖再一次点了点檄文上的红印,语气玩味。
“刻痕平整,崭新如初,倒像是赶工出来的新物件。”
“不仅如此,”他将檄文又凑近了些,慢条斯理地继续道,“所用印泥,仿的是宫中御赐‘八宝印泥’,气味虽相似,但细闻之下,少了一味名贵的沉水香,却多了市井中才有的松油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