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星觉得自己压抑多年的春天,终于在立秋之后,姗姗来迟了。
好日子没过几天,也不知道是新鲜劲儿过了,还是阿霞的旅游签证快到期了。
阿霞眼圈红得跟兔子似的,找到景星。
“景郎,我爹在遥远的西疆当大官,最近鸿运当头,官升三级,我妈十万火急传书,让我赶紧过去继承家产,不是,是过去陪她享福。”
她死死拽着景星的袖子,眼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地上都能溅起水花。
“你一定要等我。最多十天。不,七天。我回去跟我爹妈打个招呼,就快马加鞭回来与你长相厮守,为你生一堆猴子,不,生一堆小神童。”
景星听得是心花怒放,龙心大悦,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将来孩子是让他考清华,还是保送北大,或者干脆子承父业,也当个“神童”。
阿霞前脚刚踏出书斋的门槛,景星后脚就开始了他的宏伟蓝图规划。
这书斋,人来人往,跟赶集似的,哪里是金屋藏娇的理想场所。
带回家。
他那原配夫人的脸,瞬间在他脑海里高清放大,纤毫毕现。
他那位夫人,与他风雨同舟十年,虽说不上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至少也是做到了相敬如“冰”,互不打扰。
没犯过七出之条,也没给他头上添点绿意盎然的装饰。
景星越想越觉得,这位原配夫人,就是阻碍他奔向幸福康庄大道的拦路虎,绊脚石。
“不行。为了我与阿霞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我必须休了她。”
这个念头一旦萌发,就如同雨后的狗尿苔,噌噌往上长,拦都拦不住。
他杀气腾腾回到家,对着他那十年发妻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恶语相向。
什么“貌比无盐”,什么“不下蛋的老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什么“天生一副克夫相,害得我至今没中状元”。
那词汇量之丰富,逻辑之清奇,堪比菜市场里吵架吵赢了三条街的金牌泼妇。
他媳妇当场就石化了,一度怀疑自家相公是不是被哪个穿越的同行夺舍了。
十年的夫妻情分,还不如阿霞抛过来的一个媚眼。
媳妇哭得惊天动地,死去活来,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裤腿。
“相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景星铁石心肠,宛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脚把媳妇踹开八丈远。
“你没错。你唯一的错,就是你不叫阿霞。”
这理由,简直强大到令人发指,无懈可击。
他媳妇就这样被他连人带铺盖卷,硬生生扫地出门,赶回了娘家。
娘家人气得差点没组织个敢死队,把景星家的祖坟给刨了。
他媳妇不死心,多次托人上门求情,送来的礼品都快把景星家的门槛给踏平了。
景星大手一挥,油盐不进,铜墙铁壁,一心一意,只等他那位仙女下凡的阿霞。
没过多久,他那被休的妻子,哀莫大于心死,在娘家哭瞎了眼之后,毅然决然地改嫁了。
嫁的不是别人,正是与景家有三代血海深仇的夏侯家。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炸得景星外焦里嫩。
“好你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居然敢给老子戴绿帽子。”
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家已经是自由身,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哪怕嫁给门口卖炊饼的武大郎,也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他一边气得捶胸顿足,破口大骂,一边依旧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
阿霞,我的阿霞,你快回来啊,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一年多光景,如同白驹过隙,嗖一下就过去了。
阿霞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别说人了,连根毛都没给他寄回来。
景星从最初的望眼欲穿,到后来的心灰意冷,最后演变成了习惯性地朝着村口张望,脖子都快赶上长颈鹿了。
这一天,城里的海神庙举办盛大庙会,庆祝海神老爷又成功地老了一岁。
那场面,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比皇上选妃还热闹。
景星混迹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他倒不是对庙会感兴趣,纯粹是职业病又犯了,想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那酷似阿霞的身影。
突然,他那双因为长期熬夜看书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一亮。
人群之中,一个女子的背影,那婀娜的身段,那别致的发髻,那走路带风的姿态,简直跟阿霞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后脑勺都一模一样。
景星的心脏瞬间如同安装了小马达,扑通扑通狂跳不止,他拨开身前层层叠叠的人墙,奋力追了上去,嘴里还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阿霞。阿霞。是你吗阿霞。我是景星啊。”
那女子闻声回头,冲他嫣然一笑,那笑容,比蒙娜丽莎还神秘。
然后,她身形一晃,如同一条泥鳅,哧溜一下钻进汹涌的人潮,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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