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巽喝得有点上头,感觉自己此刻就是孔子孟子老子庄子附体,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恨不得当场赋诗三百首。
酒酣耳热之际,许某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摸出一副被盘得油光锃亮的骰子。
“光喝酒忒没劲了,不如咱们掷骰子,添个乐子,热闹热闹?”
他冲着金某挤眉弄眼,那眼神,活像黄鼠狼给鸡拜年,透着一股子“哥们儿我罩你”的义气:“金老弟,你年纪轻轻,肯定不懂这骰子里的门道,哥哥我今天就指点指点你,保你赢点酒钱,回头买桂花糕吃!”
然后,他又鬼鬼祟祟地凑到王子巽耳边,压低了声音,那热气都快喷到王子巽脸上了:“王老弟,你瞧这金公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兜里肯定揣着不少银子!咱们哥俩联手,悄悄地赢他一点,明儿我请你吃京城最有名的烤鸭,保管你吃得满嘴流油!”
王子巽心里那点“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读书人清高还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他连连摆手,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赌博乃万恶之源,我等饱读诗书之人,孔孟的徒子徒孙,岂能沾染此等伤风败俗的恶习?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斯文扫地,有辱我圣人门楣?”
许某“哈哈哈”一阵大笑,笑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扑簌簌往下掉,差点给王子巽来个“灰头土脸”:“王老弟,你这就太迂腐了不是?俗话说得好,小赌怡情,大赌才伤身嘛!再说了,这不叫赌博,这叫切磋技艺,增进友谊!来来来,你不亲自下场,我们替你掷几把!就当是帮我们凑个人气,感受一下这紧张刺激的氛围!”
说着,也不管王子巽是同意还是反对,是半推半就还是宁死不从,一把抓起骰子就往一个缺了口的破瓷碗里“哗啦啦”一丢,手法娴熟得像是练了十年八年。
金某也跟着在旁边起哄,脸上笑得像朵花儿,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把王子巽的底裤都赢过来:“是啊是啊,王兄,就玩几把嘛,图个乐子!输了算我的,赢了……赢了自然也是我的!”
几个人不由分说,推推搡搡,你拉我拽,硬是把王子巽也拖下了水。
王子巽半推半就,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行吧行吧,就玩几把,输了就当是交学费了,体验一下这鱼龙混杂的江湖生活,回头也好写进我的《北上见闻录》里,给后人留点经验教训。
就在这时,旅店那扇饱经风霜、吱呀作响的破木门,突然“哐当”一声巨响,像是被一头发怒的犀牛用角给顶开了一样,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得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尘土弥漫,呛得人直咳嗽。
几个凶神恶煞、膀大腰圆、脸上横肉乱颤、一看就不是来“送温暖、献爱心”的大汉,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那一个,长得五大三粗,腰围比水桶还粗,头戴一顶破得能看见头皮屑的毡帽,满脸横肉堆叠在一起,像是发酵过度的老面馒头。
他一张嘴,操着一口纯正的东北……哦不,是带着浓重口音的满洲话,声音洪亮得像打雷:“都给老子别动!奉了上头八百里加急的鸡毛令箭,特来巡查赌博窝点,捉拿赌徒!今天谁也别想跑!”
那年月,朝廷禁赌的法令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要长,还要臭,一旦被抓到,轻则一顿胖揍,打得你屁股开花,重则倾家荡产,老婆孩子都得跟着你喝西北风。
屋里众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刚刚喝下去的酒都化作了冷汗,从额头上“唰唰”地往下淌,脸色一个比一个白,白得像刚从面缸里捞出来似的。
王子巽感觉自己的小心肝“扑通扑通”地狂跳,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两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为首的那个自称佟某,是个正儿八经、有编制的旗人,专门负责这片儿的治安,顺便也干点收保护费之类的副业。
佟某那双小而锐利的三角眼在屋里一扫,像探照灯似的在众人身上来回巡视,最后“嗖”地一下,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了衣着最为斯文、最像个读书人的王子巽身上。
大概是觉得文化人脸皮薄,好拿捏。
“你,就是你!瞅你那一脸贼眉鼠眼、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场非法聚赌,肯定是你小子组织的!”
佟某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指着王子巽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吼声如雷贯耳。
王子巽吓得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裤裆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温热的失控感。
但好歹也是自诩见过世面(在村口看过两次杂耍卖艺也算)的读书人,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舌头像打了结一样,磕磕巴巴地辩解:“官……官爷明察秋毫,火眼金睛!学……学生乃是旗籍太史之后,祖上阔过,根正苗红,此次……此次乃是奉旨……啊不,是奉家严之命,进京探亲访友,绝非聚赌之徒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